段誉摇头笑道:“他这诗里有个典故。说是有个书生在进京赶考的途中,借宿一老翁屋内,因为太累抱着枕头做起梦来。在梦里那书生考上状元,官场得意,封将拜相,做了四十年大官。谁知忽然遭人陷害,要被杀头,这才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睡前那老翁煮的一锅黄梁米饭还未熟呢。那老翁却问他,‘四十年荣华富贵可快活呀?’那书生恍然大悟,于是不再赴考,而跟着老者修道去了。传说这个书生就是后来的纯阳真人吕洞宾。”
东方胜自是听过这一枕黄粱的故事,段誉这一说,才领会这诗的意思,不禁觉得好笑,叹道:“这故事本是教人看透功名利禄,可是作诗的这位兄台却反其道而行之,反说这四十年王侯将相,即便是身在梦中,过过瘾也是好的。”
钟灵听完笑道:“这人的官瘾还真是不小,连做梦也想当官。”扭头望着段誉道:“不如段大哥成人之美,便给他一个官来当当吧。”
木婉清似笑似笑,看了东方胜一眼:“这人虽是有些官迷,但胜在直白,倒也坦荡。”说着故意顿了顿,拖长了些音道:“不像有人做了白日梦却还不承认,反而谎称是练功……”
四人正在桌上轻声说笑,忽尔听得有人言道:“做官上报明君,下抚百姓,一展胸中所学,不负寒窗苦读。不知想做官又有何不妥之处?”
段誉与二女一抬头,却见那青年文士已站在桌边。面上倒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极为平淡,不像是生气。段誉起身拱手道:“在下孟浪了。方才我等只是说笑,兄台切莫往心里去。”东方胜早知这人武功不凡,甚是好奇,便故意装作不知,也不提醒段誉与二女小声。
木婉清却哼了一声,道:“做官的又有几个好东西?否则天下哪有许多苦命人?”
那人闻言神色一黯,半晌才点头道:“姑娘言之有理。不过也正因如此,在下才更想身登高位。区区虽不才,也盼扫除奸邪小人,辅佐明君,治理天下,令万民安居乐业。”
段誉不禁打量了这人一番,忽然瞟见这人腰上竟别了一只银线穿的袋子,当下道:“这位大人志存高远,在下佩服。”那只袋子,正是宋朝官员装印信之用,称作“鱼袋”。这人别在腰上的,便是一只银鱼袋。按品级来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佩带此物。心说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已官至五品,极是难得,算得上是少年得志,何来“落魄邯郸道”之语?
东方胜拱手道:“我等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恕罪。阁下不如过来同饮几杯,也算是我等赔罪。”
那人本也未如何动气,此时见东方胜与段誉如此,当下也还了一礼,哂道:“在下也是多饮了几杯,在此发发牢骚,胡言乱语。诸位切莫见怪。”东方胜与段誉相邀,那人也不推托,直接叫小二端张椅子过来,便在圆桌旁坐下。
相互劝饮了几杯,段誉道:“这位大人已经是朱门先达,为何还有这等牢骚?”
那人摇头苦笑道:“朝中新旧两党相互倾轧,勾心斗角。搅得昏天暗地。这新旧之争原是因变法而起,结果到了后来,竟成了派系争斗。在下欲有作为,奈何人微言轻,有心无力。”
钟灵虽然听不大懂,却笑着问道:“那你又是哪一派的?”
那人正色道:“结党营私与国与民绝无益处。在下虽不才,亦闻圣人教诲,朋党之事,绝不参与。”他一番话说得文绉绉,钟灵和木婉清也听不懂,大觉没趣。
东方胜也懒得理他赵宋朝庭中的这些事,只是对这人一身武功颇有兴趣。不由道:“我观阁下内功深厚,极是难得,不知师承何派?”
那人微一愣神,答道:“在下不过是无心中练得。并无师承。”
东方胜心中闻言咯噔一震,脑中随即想起一个人来。这无师自通,说来容易,却非有大智慧不可。自己一身修为虽高,但先由少林玄苦传艺,后修习九阳神功,实称不上是“自通”,当下忙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