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姨娘大方厚道,不是很爱说话。”
“二嫂呢?”
“二少奶奶……咦?姑娘怎么净问这些事情?要是让人知道我随便议论主子,我可又要挨打了。”
我忙道:“别担心,我不会打你的,咱们俩个说话,谁又会知道。”
镂月想了想,委屈道:“姑娘,上次那顿板子打得我可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我是病糊涂了,况且我不是没挨过打嘛,不知道挨板子会那么疼啊。以后绝对不会打你了。真的。”
镂月幽幽地叹了口气,脸颊凑过来贴着我的脸,道:“姑娘现在待我们真是好,不像以前总是打骂,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可惜我也快到年纪出去了,侍候姑娘的日子恐怕是不长久了。”说着脸颊就湿了起来。
我惊讶道:“你要去哪里?”
镂月道:“府里的规矩,各房的贴身丫头和小厮,过了二十岁的就要出去婚配,不能再贴身侍候少爷们和姑娘了。”
说得也是,过了二十岁还不让人家结婚也未免太不人道了。
“可是,成亲以后你们做什么去?不能再进来了吗?”
“小厮们或许还能再跟着少爷们出去办事跑腿,我们做丫头的,或者分到各处管事,或者就单在家里侍候自己的……那个了。”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姑娘……”镂月的脸颊一下变得滚烫,羞羞地不肯说。
“你告诉给我听,等你到了年纪,我就让爹把你许给他,不好吗?”我笑着道。
镂月犹豫了半天,才道:“其实,我……药泉人挺好的。”
“药泉?哦,你是说四哥的书僮?你和他?”
镂月有点着急:“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人挺好的,行事又不张扬,待人又和气,从来没见他跟谁生过气。”
“那他对你呢?”
“……我不知道。大概在他心里,我和其他的姐妹也没什么不同吧。其实说起来,药泉也好,端砚也好,他们都是少爷的贴身的小厮,地位和别人是不同的。像研墨,六少爷对他好得不得了,连大少奶奶责罚他,六少爷都差点去和大少奶奶吵呢。也不知道他不会看上我。”声音越来越低。
唉,还以为是两情相悦呢,原来只是单相思。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给你们两个牵红线的。
“哎,镂月,那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还有五年哪,现在就考虑这些会不会早了点呢?
“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从帐子里探出头来问。
正趴在桌上描花样子的裁云回道:“快到午时了。”
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时间,我跳了起来:“十点多了?画纹怎么也不叫我?”
裁云过来把帐子挂好,一边叠被,一边道:“她倒是早早就来叫姑娘起床的,可是怎么都叫不起来。听画纹说,姑娘赖床的时候简直就像恶魔。”
我汗颜:“真的?我一点都不记得。”
裁云叫人进来倒水,侍候我梳洗,我都快变成《大林与小林》里的那个懒惰的大林了,就差吃东西都要人来帮我搬着嘴巴嚼了。
洗漱完毕,坐到镜前让裁云给我梳头,我问道:“镂月呢?”
镂月应声进来,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我诧异:“变国宝啦?”
镂月茫然,我改口道:“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镂月撇嘴道:“姑娘什么时候添的毛病,睡觉的时候还要在人家身上乱摸,躲又没处躲,睡又睡不着的。”
我吐了吐舌头,这个毛病可是由来已久了。我常常说自己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从小就爱摸着别人睡觉。小时候和爸妈睡一张床上,临睡前我总要求:“爸,把你的胳膊借我一下。”不管多冷的天,先把爸爸的胳膊放到被外面晾凉了,然后用小手细细地摸呀捏呀,我才能入睡。对于我这个恶习,爸妈也是深表痛恶,妈妈是从不肯让我
这么蹂躏的。幸好好后来楚重山出生,爸爸就逃离我的魔掌,我改去折腾弟弟了。
有时候楚重山被我摸得受不了,就会反抗:“姐,你光摸我胳膊也就算了,干什么还要把手伸进人家衣服里来摸啊?”
“我摸我的,关你什么事?”
“拜托,被摸的人是我啊,当然关我的事。”
“那又怎样?”
“…………=^=妈!姐姐非礼我!!!”
于是妈妈就会挥舞着铲子从厨房里奔出来敲楚重山的头,说:“胡说八道什么,给你姐摸两下能掉块肉啊?”
回头又说我:“你也是,早点找个男朋友给你来摸,省得小山成天鬼哭狼嚎的。”
我的男朋友,唉,还没亲爱到能让我随便摸他的时候,他就对我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想不到,我真的如他所愿,他真的再也不会看见我了。
心里痛了一下,我不自觉地把阿不抓在手里拧来拧去,镂月后退一步,警惕地道:“姑娘,你该不是想把我拧成那个麻花样子吧?”
我抓起昨天换下来的陈零的衣服,道:“我找七哥去。”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一边大声唱:“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吧,我的前男友,你再也看不到我了,开心吗?
“小妹,你唱什么呢?”路上遇到了陈平和明妍,陈平笑眯眯地问我。
我扑上去抱他,有便宜不占简直就是浪费啊。“天使之歌呀,有一只红狐狸叫包包,他最爱吃鸡蛋糕,这歌就是他唱的。”
明妍含蓄地微笑:“小妹真有趣。”
陈平也笑:“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包包?”
我噘嘴道:“我不是包包,我又不是狐狸。王子哥哥,你们去哪儿啊?”
陈平道:“王子哥哥?哈哈,对了,我听说你给哥哥们都起了外号。为什么叫我王子哥哥?”
“因为你就像王子那么高贵那么有气质啊,我最喜欢王子哥哥了。”也不怕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我甜甜地道。
陈平笑道:“我听说你管老五叫妖精哥哥,这又是为什么?”
“他的腰那么细……咦,王子哥哥,你的腰也很细呢。”揩油,揩油。
陈平无奈地把八爪鱼似地攀着他的我拉开,道:“好啦,怪热的。你干什么去?”
“找七哥去。”
“那你去吧。”还拍拍我的头,把我当小孩。
“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我继续蹦跳着向一天院而去,当小孩有什么不好,当小孩快乐得很哪,什么都不用操心,最大的任务就是吃好睡好玩好。
身后隐约传来明妍的声音:“小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一点也不端庄。”
陈平道:“小妹从小就病着,玩也玩不畅快,现在身体好了,就让她玩去吧。况且,我倒是觉得她这么活泼泼的挺好,比她病恹恹的样子强多了。”
明妍不再言语了。
我回头一看,两个人相伴着走远了,刚才或许是从留余堂回来的吧。
“007!”一进一天院的门我就大声叫。
见夏迎出来,笑道:“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来还衣服。七哥呢?”
“今天是苏三少爷的生日,七少去苏家了。”
“哪个苏三少爷?”
“将军府的苏云锦苏三少爷啊。他和七少是从小的玩伴,感情好得紧,三天两头的就要见上一面。”
“就是昨天你说送花来的那个?”
“是。”
嘁,男人给男人送花,不怀好意。要真是有见夏说的那么好,怎么我穿越来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陈零和他见面呢?哪天陈零不是陪在我身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对那个未曾谋面的苏云锦充满了敌意。
“三天两头见面?最近我怎么没见七哥和他见面啊?”
“咦?姑娘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最近三少派人请七少过去,七少都推辞了,说是要陪着姑娘的。”
“……哦。”
“姑娘进来喝喝茶?”见夏把我往屋里让。
我没了情绪,把衣服交给她,道:“不进去了。我到别处去玩。”
出了一天院,我逛来逛去的就进了以沫居。
李少和李多两个正在下棋,李多抓耳挠腮,一个劲儿说:“再让我两个子儿吧。”
李少道:“你都悔了十多把了,不许再悔了。”
李多看见我,立刻把棋盘一拂,笑道:“小妹来了,我不玩了,我陪小妹说话。”
李少气得把棋盘棋子都推到地上,指着李多骂:“无赖!”
李多也不以为意,乐颠颠地冲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小妹,让六哥看看,长胖了没有。”
李少道:“小妹别理这个无赖。”
我笑道:“二位哥哥下棋哪?”
李少道:“就知道这家伙会耍赖,不想跟他下,他还非缠着我。下这一盘棋,我得短寿十年。”还是气鼓鼓的。
李多只当没听见,冲我媚笑道:“要不,小妹陪我下一盘?”
我连忙摆手道:“我可不会下围棋,我只会下五子棋。”
李多道:“那也成啊。来,来。”忙拉我坐下。
李少的书僮药泉早过来把棋子棋盘都捡了起来,我着意看了他几眼,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孩,长得还不错,但比之拈豆儿的嚣张、小萤火虫的伶俐、端砚的温厚,他却显得有些平凡。
以前我在网上常和人下五子棋,也认真研究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就知道五子棋是中国自古便有的棋类游戏,后来经高丽国,于元禄时代传入日本,在明治时代定名为“连珠”,取其“日月如合壁,五星如连珠”之意。此外,五子棋又称“五目”、“五子连”、“连五子”、“五格”、“五目碰”、“串珠”等。
李多厚着脸皮道:“我执黑子如何?”
李少鄙视道:“跟小妹玩你都要抢先手,丢不丢人?”
我笑道:“不要紧,不过执黑子的三三禁手、四四禁手、长连禁手。”
李少哈哈大笑,李多苦着脸道:“不要那么严吧?”
我笑道:“我可不像四哥心软,举手无悔哟。”
李多以斜月式开局,我以守为攻,但却发现李多的棋力真的是弱得可以,才落八九子便已失了章法,先机全失,光顾着堵我的棋路了,把他自己大好的攻势先机拱手相让。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占先不攻”,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臭棋篓子。我当然不会客气,一子双禁先封了他的路,再来个一子双杀。
李少看得心怀畅慰,不住大笑。李多恼道:“都怪你在旁边笑个不停,害得我分心,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输。”
李少瞪一瞪眼,正想骂他,药泉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多缠着我道:“小妹教教我,怎么下那么好?”
我飘飘然起来,道:“我教你个口决吧: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阻断分隔,稳如泰山,不思争先,胜如登天。初盘争二,终局抢三,留三不冲,变化万千。多个先手,细算次先,五子要点,次序在前。斜线为阴,直线为阳,
阴阳结合,防不胜防。连三连四,易见为明,跳三跳四,暗剑深藏。己落一子,敌增一兵,攻其要点,守其必争。势已形成,败即降临,五子精华,一子输赢。”
李多喃喃地念了几遍,道:“有道理。”
那当然,这可是那威九段的那氏兵法啊。
听完药泉的话,李少皱眉道:“老七出事了。”
我正和李多摞棋子玩,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一惊。我站起身,道:“他不是去给苏三过生日了吗?怎么了?”
李少道:“刚才将军府派了人来,说是老七在将军府里撞上了几个不长眼的官家子弟,那几个人错以为老七是戏班的小倌,调笑了他几句。偏偏当时苏三又不在场,唉,你们也知道老七最恨被人说他像女孩儿,一时没克制住就打了起来。”
李多皱眉道:“那些是什么人?”
李少道:“为首的是常都尉的外甥,叫水夜。”
我不知道都尉是个什么官,但见他俩的神色也知道那官大概不小。
李少又道:“常都尉对这个外甥疼爱得紧,还派了个高手保护他。若是单和那几个混帐打架老七倒未必会吃亏,可是偏偏那个高手就在旁边,而且当时苏三又不在……”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七哥受伤了?”
李少安慰我道:“药泉说,苏三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过去了,应该没事的。”
我急得直推他:“快带我去看看。”
李少道:“大哥二哥都已经去将军府了,咱们就不要去了吧,不然倒像是去将军府兴师问罪一样。”
我大怒:“我就是要去兴师问罪!把七哥请去他家里,又不好好保护他,还说是好朋友?屁!”
李多被我吓了一跳,李少见我怒气冲冲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拔脚就往外跑,李少李多在后紧追:“你干什么去?”
我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将军府。”
李少道:“你认识路吗?”
我停下脚步,怒道:“不认识!你给我带路!”
李少连忙叫人准备马车,也等不及带什么丫环婆子的跟着我,我催他带我快去。到了将军府也来不及看那府邸有多么富丽堂皇,通报了一声,就直闯入苏三的居处。
陈野陈平正坐在外间吃茶,见我们进来都是吃了一惊,下首陪着的一个年轻公子忙站了起来,道:“是婴姑娘吧,有失远迎……”
我怒道:“少废话!你就是苏三?干什么害我家陈零受伤?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茶?要是我家陈零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拆了你的骨头!不要以为你们是官我们是民就治不了你,姑奶奶我手段多的是,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满屋子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陈野的脸红得像西红柿,叫道:“小妹,别胡说。”
我冲他叫道:“七哥都受伤了,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心中一阵委屈,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陈平叹了口气,上前把我揽入怀中,我揪着他的衣襟哇哇大哭:“七哥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
陈平柔声道:“老七没事。”
内室的门一开,小萤火虫探头出来,惊讶道:“姑娘怎么来了?”
我冲过去:“七哥在里面吗?”
小萤火虫道:“是。”
深吸一口气,我走了进去,原以为会看见一地沾满血的白绷带(古惑仔电影看太多了才会有这种印象),却只见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立在床边,而陈零正在床上倚着枕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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