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鼠虽然还是那副脆弱得谁见了都想欺负的模样,但还是挺了挺胸膛,道:“我收了她的定银,自然要保护她的安全。”
裁云轻咦一声,我想起裁云因为怜悯和宁事安人而塞给他的那块银子。
红衣小童格格笑道:“你疯了?你是杀手,不是保镖。”
火麒麟也道:“这是夫人派下来的任务,你别异想天开了。”
银鼠道:“血童子小代,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碰她,我就先杀了你。”说着将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对准了那个红衣小童,眼神猛然迸发出森森的杀气,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充满了锐气。
血童子小代笑容一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即又是满面笑容,道:“银鼠天生神力,穿甲箭可射中一百五十丈之外的一只蚊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你以为凭你这小小伎俩就可以反叛夫人的命令吗?”
我在心里暗暗换算了一下,一丈约等于三米多,那一百五十丈就是大约五百米了。以前学着用弩箭的时候,丁冲曾告诉过我,一般的良弓射程都能达到三百米左右,最好的强弓甚至可达五百米外。只是那样的弓不是一般人能拉得动的。想不到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竟然能把箭射那么远啊。
银鼠的声音明显地紧了紧,仍坚持道:“我已经离开了鬼谷,你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连火麒麟也是一怔,血童子小代更是脸色一变,道:“我说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去,还当是夫人又派了你别的任务,却原来……”话没说完,突然纵身向我和裁云扑了过来。
他一个小小孩童,此时纵身一扑却如下山老虎般气势逼人,我们连跑都来不及,只觉有什么东西掠过我的面前,接着小代怒叱一声退了开去,右臂上赫然插着一支白羽箭。
银鼠搭上第二支箭,冷静地道:“血童子,你虽然年纪比我们都大,可是吃亏在是个侏儒,永远也长不大,腿总是这么短。如果你能长高一点,腿再长一点,或许你的轻功会再快一点。”
血童子小代气得脸色发白,恨声道:“你来真的?”
银鼠道:“想再挨我一箭吗?”
血童子小代向火麒麟道:“杀了她们!”
火麒麟冷哼道:“这么近的距离谁能躲得过银鼠的箭?”
血童子小代怒道:“连你也要反了吗?”
火麒麟道:“反正我的任务都完成了,是你拉我来帮你杀陈婴的,杀不了她夫人也不会怪我,要怪只会怪你。”
血童子小代脸色又变,嘿嘿笑了起来,道:“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那么讲道理,你的脸也不会毁成这样。”
火麒麟眼中寒光一闪,反辱相讥道:“你事事遵从不还是被灌了毒药,长到二十几岁还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模样?”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眼中迸出的火花足以燎原。我在一旁听得暗暗心惊,原来这三个人都是葬花鬼谷的杀手,血童子小代是奉命来刺杀我的,火麒麟是另有任务,中途被血童子拉来帮忙,幸好还有一个要反出鬼谷的银鼠要报答裁云对他的善意,不然今晚我俩定然小命不保。
裁云手中满是冷汗,我也好不了多少,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望着银鼠,眼神中自然流露出无限哀求之意。
银鼠小弟弟啊,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血童子小代拔出手臂上的白羽箭,毫不在乎伤处,恨声道:“你拦住银鼠,我取她俩人头。”
火麒麟退后一步,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吩咐?”
血童子小代咬牙道:“不杀了她们,你也一样要遭秧。”
火麒麟微一犹豫,飘身上前,道:“你拦银鼠,我杀她们。”
血童子小代道:“好。”反手抽出一把剑来,剑身如一泓秋水般明净夺目。
火麒麟身子微微一僵:“血婴的郁愁剑怎在你手中?”
血童子小代格格笑道:“你不知道么?江笛奉命杀了血婴,我又杀了江笛。”
火麒麟站在血童子身后,眼神深远而冰冷:“原来血婴和江笛也都死了。”
血童子小代道:“不错。所以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帮我……”他的话被截断在喉咙里,火麒麟从他身上慢慢抽回了左手,仍是那样随意地轻轻甩了甩手,抖落精钢指套上的血滴。
血童子小代倒下去的时候,脸上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裁云腿一软,整个人都倚在我身上,我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
银鼠放下弓箭,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火麒麟没有回答,只是弯腰拾起了那把郁愁剑,手指在剑身上一弹,发出阵阵龙吟。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一起十二个人,血婴、江笛都死了,朱雀下落不明,你又要反出鬼谷……唉,他日相见不知尚有几人在。”
银鼠道:“火狐也反了。”
火麒麟又是一怔,喃喃道:“连他也……不错,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有胆量这么做。”
银鼠道:“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火麒麟微一沉吟,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郁愁剑,道:“剑是好剑,可是主人已经不在了,你也随着去吧。”说着手指用力,将剑身夹断,随手掷在地上,竟是飘然而去。
银鼠走过来,伸手拉裁云起来,道:“你没事吧?”
裁云摇了摇头,银鼠看见她颈中的伤口还在流血,便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系在裁云颈中,柔声道:“还好,伤口很浅,不碍事的,过几天就长好了,不会留疤。”
我还坐在地上,见他也没有扶我起来的意思,只好自己麻溜地爬起来,问:“你一直跟着我们吗?”
银鼠没有理我,取出一个小瓶子,走到血童子的尸体前,向裁云道:“回过头去,别看。”
裁云听话地转过身,他既然没有叫我别看,那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他从瓶中倒出一些粉末,放在血童子的伤口上,那伤口立刻冒出黄色的泡沫,并迅速腐蚀附近的血肉,情形甚为可怖。
经历过各种恐怖片的洗礼,我对这种并不危及自身安全的恐怖情境还是可以表现得比较镇静的,只除了——呕!我扶着裁云吐了起来。
裁云见状只是连连拍抚我的背,非常聪明地没有因为好奇而回头来看。
等我吐完了,血童子只剩下了一滩黄水,银鼠将断剑同那黄水一起埋了,便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我虚弱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化尸粉吗?”
银鼠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道:“我还以为这是金庸编出来的东东呢。它和硫酸是不是近亲哪?”
银鼠听不懂我的话,便自动忽略了,道:“我送你们回去。”
裁云忙道:“多亏小兄弟舍命相救,我们感激不尽。”
银鼠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身量未足,不方便带我们两个人一起用轻功,便在前引路。好在这里离镇里并不太远,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看到出来找寻我们的人,眼尖的拈豆儿先看见了我们,大家便跑了过来。
银鼠便站住了,道:“那是你们的家人吧?有他们来接你们,我就不送你们过去了。”
裁云忙道:“小兄弟何妨与我们一处,也好答谢。”
我心想,你是要反出鬼谷的人,不从你身上打探消息岂不是浪费资源?也连忙开门见山地道:“鬼谷的事我们也正想有问题请教,那葬花夫人手段残忍,你不如与我们合作。”
银鼠犹豫了一下,缓缓地道:“此事我还要与同伴相商,容后再叙。”不顾我们苦苦挽留,飞身便走。看来这个隐身的客栈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知道那个火麒麟是用什么法子把我和裁云劫走的,竟然连门口的守卫都没惊动,直到丁冲巡夜的时候发现我们的房间里没有呼吸声,这才惊觉我们已经不见了。大家吓得都快得心脏病了,陈零抱着我再不肯放手,陈棋连声催促他:“你倒是先让我看看妹妹有没有受伤。”连催了好几遍,陈零才放开我,认真地道:“从今天起,我同
你睡一个房间。绝对不能再让你受这种惊吓了。”
听我讲述了发生的事情之后,李少道:“那个银鼠我们一定要拉拢过来。”
陈棋道:“鬼谷规矩森严,葬花夫人又极为残忍,脱离鬼谷的人不是被杀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既然要反出鬼谷,那应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想不到竟然会因为裁云对他的善意而挺身相救,这冒的可不是一般的险。”
李少道:“由此来看此人倒是极重情义,如果能再见到他,多半可以说服他来帮我们。”
陈棋道:“嗯,那个火麒麟提到了十二个人,已经死了的两个是血婴和江笛,那剩下的都有谁呢?”
李少道:“这十二个人会不会就是葬花夫人收养的那些‘小兽’?”
他与陈棋商量着,我则靠在陈零身上发呆,看来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精彩到处处刀光剑影步步杀戮陷阱。
陈零好像知道我的心思,轻声道:“我真应该打一把锁。”
我道:“做什么?”
陈零道:“把你和我锁在一起,这样就算有危险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担着,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
我怔了怔,道:“那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
陈零一呆:“……诶——?”
看着他那发傻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那些惊恐渐渐散去。
我除了胃不舒服就没别的问题了,裁云的伤口也经过了包扎,只是受了这一番惊吓之后,裁云第二天就开始发烧。我们又不敢再在这里停留,只好继续赶路,真是辛苦了裁云。因为感动于她冒我的身份来替我抵挡不可知的危险时的那份勇敢,我想亲自照料她,但裁云却说什么也不肯。见我在她身边她反而休息不好,我也只得回去自己的
马车,留下棋坪和画纹来照顾她。
此后一路上再无惊险,我们平平安安地到了凤麟国的都城凤栖城。
到凤栖之后裁云的病也大好了,倒是书桐受了一路的劳累反而又病倒了。
陈家在凤栖城也有别院,唤做数籽园,守园的家人仆妇俱全,接到消息后一早给我们收拾出了住处。
陈零果然是****同我睡一个房间,即便是到了数籽园,他也是赖在我房里不走,我睡床他睡榻,隔着一座精巧的玻璃屏风。陈野说过他一回,但陈零阳奉阴违,况且有他在我果然能睡得踏实一点,因此我倒是很高兴他留下来。
陈鹤儒见我来京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千叮万嘱几位哥哥要保护好我的安全,他自己因为每日进宫陪圣上闲话倒是没有多少时间管我。陈野、陈言也就每天陪老爷子进进出出,顺便结交些权贵,为陈家的生意铺路。
京城果然繁华不比别处,平整宽敞的街道上不允许私设摊床,凡是商家都集中在城南。以王宫为中心,内围是皇室贵族的居所,再外一层是大臣富商的房子,最外围才是平民。
或许是京城里的贵人太多了,我们几兄妹的到来并没掀起什么波澜,只除了与陈家素来交好的几户官员宴请了几次。而在那种场合我一个小小女孩自然是不必出场的,陈零便也称病不去,整日陪着我。
有时候我也纳闷,问他:“你成天和我在一起不闷吗?”
陈零笑:“不闷。”
我更觉得奇怪了:“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是更喜欢和同伴一起玩吗?总陪我多无聊啊。”
陈零又笑:“不无聊。”
好吧,基本上陈零是个怪胎。
后天就是国主的寿辰,各国使节都已经到了,京中守卫更加森严,随便走在街上都能看到士兵在巡逻。听老爷子讲,国主的病情已有好转,不像开始时那样凶险了,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一旦国主身体康复,政权也就该移交回他手中,最懊恼的应该是已尝到权力带来的甜头的太子和瑞王了吧?
但是,这些不关我的事,我来京城的主要目的就是——玩。
京城中有著名的古董市场,我自然是不懂古董的,我只热衷于欣赏,特别是一些做工精巧的小玩意,都是值不了几个钱的。倒是小鸟哥哥李少慧眼识宝,又尽显商人本色狠狠杀价,买了不少宝贝回去,恨得那些古董商人捶胸顿足。
京中还有更加著名的烟花地,有脂粉萦香的不夜宫,也有**专属之处长春坊。我对这两个地方好奇得要死,缠磨着妖精哥哥带我去看看。
陈棋只笑道:“你要是能让四哥点头,我便带你去。”
李少听了我的要求大惊失色:“那种地方连我们兄弟都不去的,妹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可以去?倒不只是怕有损妹妹的声名,而且那种污秽之处不堪入目,会吓到你的。”
我缠磨道:“我胆子大,不怕吓。好哥哥,带我去吧,就是瞧一瞧。”
李少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我求他:“打个商量好不好?”
李少斩钉截铁:“没得商量。”
我装哭,李少跺一跺脚,咬牙道:“哭也不行。”
我索性作势要把眼泪鼻涕抹他一身,哀哀地哭道:“小鸟哥哥欺负我,还说我喜欢什么都给我弄来,现在人家就喜欢这个长春坊了,你买来给我啊。”
李少急得满头是汗,向一旁看热闹的陈棋道:“老五,你还不管管小妹?”
陈棋悠然笑道:“你都管不了,我哪管得住她?”
李少吓唬我:“你再闹我就告诉大哥去,叫大哥罚你。”
我偷笑:“大哥肯定会说:妹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会知道那种混帐地方的?肯定是你们几个臭小子说出来的,打!”
李少被我纠缠得头都大了,反过来哀求我道:“好妹妹,饶了我吧,我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带你去那种地方的。买下来?不行不行,那是由官府所辖的,非民私有,不能买卖的。再说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啊?那些**能有多好看?再好看能有我们兄弟好看吗?”
说完了自知失言,恨得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陈棋在旁揽镜自照,自言自语道:“我倒也真想瞧瞧他们相貌如何,比不比得上本少爷。”
我道:“天天看你们,看久了都审美疲劳了,就不能让我瞧瞧别的漂亮人儿吗?”
李少气晕了头,道:“大不了我多买几个漂亮孩子回来……啊呸,我买他们做什么!”自己捧着头坐在一边生气。
我耍赖道:“反正你们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着去,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哼,你们就后悔去吧。”
李少左思右想,除非他能拿链子把我锁家里,否则还真难保我会在某些人(比如忠犬007再比如从不怕天下大乱的陈棋)的帮助下偷溜出去,到时候若真惹出事情来反而不好收场。最后李少不得不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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