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里,一声低低的冷笑,似带着些许的嘲讽,又好似自嘲。
蔺琰的眼睛,墨如深海。
冰凉的目光滑过她的面容,在她那双坦荡的眼睛上好似停顿了少许,复又重新提起自己的酒壶。
“罢了。”
宋辞君抿了下唇。
呃……
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回答?
迟疑片刻,她扭头看他,蔺琰的侧颜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周身仿若度了一层迷雾,一时让人看不清他突然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蔺爱卿怎会忽然提起陈年旧事?”
蔺琰咽下一口烈酒,嘴角微勾,“没什么,陛下不必多心,臣只是今夜触景生情而已。”
触景生情?
什么景?
什么情?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坟头。
她扭身向后看时,蔺琰也刚好偏头看她。
女帝从当年一名稚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相貌与先帝十分神似,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凝神看人时,总让他以为先帝站在陛下身后。
可偏偏,她身上近来某些小动作,总是扰得他心烦意乱,思绪不稳。
哪怕是在竹园里呆着,心中也常常不平静。
少女的脸庞,还带着清浅的绒毛,线条优美的下颌骨,细直紧实的长颈,随着她半转身,隐隐露出干净纤细的锁骨,凉风之中平添无限柔弱。
微微起伏的颈脉,蔺琰盯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咕噜。
宋辞君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忙转过身来。
任谁的脖子被人那样盯着,头皮都得发麻。
这混小子不会是想在坟前弑君吧?
似乎察觉到她眼中防备之色,蔺琰冷笑:“陛下想多了。”
“爱卿话里有话,朕听不懂。”
“陛下还年幼,听不懂是正常,将来总有听得懂的一天。”
两人再次沉默。
气氛格外尴尬。
宋辞君不喜欢这种状态,见蔺琰方才眼中异样的色彩确实淡去,心里也放松下来,便又找回他之前的话题。
“无羁山上的事……你还记得很多吗?”
蔺琰不说话,一口一口酒的灌,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可又拿酒把那些话压下去。
过了许久。
蔺琰点头:“嗯。”
宋辞君望着他手中酒壶:“朕记得的不多了。”
蔺琰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因为夜风寒凉,宋辞君蜷起身子双臂抱腿取暖,下巴搁在双膝之上,眼睛盯着前方的石砖一眨一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上忽然一暖。
一个红色锦绒的披风被蔺琰披在她身上。
“不用,朕有……你还病着。”
蔺琰淡淡道:“臣是习武之人,这点凉意不妨事,陛下身子柔弱,还是保重凤体。”
宋辞君想要将披风还给他,却发现男人手掌有力,她竟挣脱不开,摆明了不听他的不行。
身上盖着两件披风,身上再无凉意,她见蔺琰给她披风后又靠到一边喝酒去了,不禁摇头。
喝了酒的蔺琰,行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直起身。
“不许脱。”男人一旁皱眉沉声道。
宋辞君无语,“朕的披风是江南极贡,比你的暖和多了,把你的拿走。”
蔺琰眯眼盯着她:“皇上若冻死在西山上,臣岂不成了乱臣贼子。”
“什么话!”她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喝多了?”
“臣千杯不醉。”
宋辞君脸色一黑,就他还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