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变了。
蔺琰清清淡淡的四个字,宛如一支利箭,穿过她身体。
宋辞君眯眼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更瘦了些。
君臣相见,却彼此无言,竹林寂静,反让两个人一时皆不知以何话开始。
“咳咳——”
宋辞君情急之下趋步上前,“蔺……爱卿。”
差一点,舌尖上的字便脱口。
蔺琰握拳在唇边微挡片刻,抬起头,女帝关切的表情毫无遮挡映入眼中,他心口一窒,面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和慌乱,就在宋辞君以为自己眼花时,他又很快褪去失色,恢复成她印象中熟悉的那个摄政王。
蔺琰扶椅而起,欲屈膝叩见,一只小手轻轻托起他的手臂。
“蔺爱卿身体抱恙,不必了。”
“陛下,礼不可废。”
“这是你府上。”在你自己家里,还跟我玩什么虚的?
蔺琰深邃的眸子扫过女帝那张生动的脸,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困惑,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一般,意外怔了下。
宋辞君刚好抓住他这一瞬间的异样,将他重新按回椅内。
“今日微服出宫,就图个自在,蔺爱卿也不必搬出宫中那些繁文缛节来烦我,你……”她打量他苍白的脸,皱眉道:“我不是留了太医在你府上,怎么面色如此不好?”
蔺琰:“……”
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懒得跟她解释,宋辞君无奈。
提步走到池塘边,凉风掠过,池面泛起微波,偶有鱼儿冒头吐泡,或有蜻蜓飞来点水。
蔺琰在身后再次起身立于一旁。
她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可第一次进来,她望着门楣上匾额的三个大字,心里就如灌了铅一样压得发闷。
思君堂。
字字千金。
转身再见蔺琰衣衫单薄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她只觉喉间喘不上气。
如此出色的一个人,当初可是她拼了性命和前途护下来的,可斗转星移十年之后,她和他怎么会以这样的身份面对面呢?
宋辞君的心里很矛盾。
这种矛盾又折磨人的感觉,从那一日他身披红衣捧着一碗生辰面放到她墓碑前开始,始终梗在她心间不散。
“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拉回她的思绪。
她转身,蹙眉凝望他。
“不是让你坐着歇息?”
“陛下可有事与臣商议?”
没事不能来看你?
宋辞君气结。
“外面风凉,进屋说吧。”
蔺琰眯了眯眼,不知她何意。
她伸手随意指向前面,“你这思君堂修的很是清雅,进里面说?”
“草堂杂乱,臣陪陛下去前堂。”
宋辞君:“……”
王府的前堂花厅,约人的秦煊还没来,正堂内只有宋辞君跟蔺琰两个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蔺琰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大半天了,对面的狗男人除了喝茶看书,竟一言不发。
宋辞君支着头静静的看着对面。
她一直都知道蔺琰的样貌生的十分好,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天生的人中龙凤,少年时身形瘦弱书生气质浓郁,铁血生涯几经历练之后,那眉峰竟飞扬而起,少了几分文雅,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恰恰是这样文武双全的强大气场,令他威信十足,号令千军。
不知是国事繁重,还是他前些日风寒未愈,本就显得疏冷的眼窝更加深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模样。
“蔺爱卿?”
蔺琰的视线从纸上抬起,:“臣,恭听圣意。”
“你选的人,我都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