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不能因此而责备他们,这样的事情不能只用好运气来解释。看到离去的厌火族人没有一个脚步有半点虚浮的时候,他不禁感到一丝嫉妒。
马鸣用手拨了一下头发,沉重地坐在池边上。那些曾经像点心里的葡萄干一样胡乱插在他记忆中的陌生事情,现在已经和他自己的记忆混在一起了。
马鸣思想中的一部分知道他二十年前出生在红河,但他也能清晰地记得:他在九门率领军队突袭黑水修罗阵地的侧翼,将它们击溃;在治所胥浦的宫廷中跳舞;还有上百件、上千件的其它事情。
其中大多数都是战争。马鸣记得自己无数次的死亡,而这些人生中已经不再有任何裂隙,全然融为了一体,除非他集中精神,否则他也无法确定其中哪些不是他的记忆。
马鸣伸手到背后拿起那顶宽边帽,将它戴在头上,同时把那根古怪的钩镰枪横在膝头。这根钩镰枪的矛头仿佛是一把两尺长的剑刃,上面刻着一对鬼鸮。
孔阳说这个矛头是在暗影之战,即混元之战中用上清之气打制的,它永远也不用磨砺,永远也不会折断。
马鸣觉得除非必要,否则自己不必相信这种话。大约这枝钩镰枪已经有了三千年的寿命,但他从来就不信任上清之气。黑色的矛杆上布满了卷曲的铭文,每一段铭文后面都有一只鬼鸮。镶嵌这些鬼鸮所用的材质,似乎是某种比黑色矛杆颜色更加深黑的金属。这些铭文是用古语写成的,当然,他现在已经可以阅读了:
如为吾等所书者,如议已成。
志在矢日,言无消息。
已得然与,代偿其直。
沿着这条宽阔的大街再向前走半里,有一座在大多数城市里都称得上巨大的广场。
楼兰的商贩们都离开去睡觉了,但他们的大帐篷仍然立在原地,这些大帐篷和普通的楼兰帐篷一样,都是用灰褐色的黄麻毡搭成的。
几百名行商货贩从荒漠的各个地方聚集到昆莫,为了参加这次楼兰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大聚会,每天还会有更多的人到来。实际上,行商货贩正是第一批住进这座城市中的人。
马鸣不经意地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大街在那里一直连接到城市中心的巨型广场。他能分辨出沙陀信马车的轮廓,它们明天还要装载更多的货物。今天下午,有一道扭曲的苍石门框被装进了一辆马车,纯熙夫人特别小心地确认它被牢牢地固定在马车上。
马鸣不想知道纯熙夫人对那样东西有什么了解,他也不打算问,纯熙夫人最好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但不论她知道些什么,马鸣都只知道,自己肯定比那位鬼子母更了解这道门框。他曾经走进那里,想要寻求答案。
事实证明了马鸣其实非常愚蠢,他在那里面得到的是一脑袋其它人的记忆,而且还差点死在那里。他把脖子上的围巾系得更紧了些。还有另外两样东西:一枚被他藏在中衣里面的银狐狸头徽章,以及膝头的这件兵刃,但他显然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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