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李峻正陪着母亲李云氏吃早饭,一对新人小夫妇便来到了李府,来给李家的长辈请安。
李峻回来不久,便为小外甥女郑灵芸与李瑰操办了婚事。其实也算不上李峻的操办,只是前来祝贺宾客多数都与他有关。
一场热闹的喜宴聚集了好多人。
自家兄弟中,除了郭方与骞韬没能到席,命人送来了几大箱的财物外,其余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辽西鲜卑的段秀也及时地赶了过来,没有耽搁闹洞房的好时辰。
官场人中,兖州刺史苟晞专程到荥阳赴宴,欲往并州任职的广武侯刘琨也在荥阳稍作停留,吃上一番喜酒后才打马而去。
除此之外,京城中某些与李峻有过交往的朝官,以及荥阳周边的郡府官员也都命人送来了贺礼。
最出人意料的,大晋皇后羊献容与东海王府裴王妃的贺礼,也在婚宴的当天送到了李府,这倒是给郑灵芸与李瑰这对小新人吓了一大跳。
不过,两人也知道这个排场都是舅父给挣来的体面,除了多孝敬外,小夫妇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方式来感激舅父。
“哎呀,你俩一大早上就跑过来,到底是给外祖母请安呀?还是跑过来蹭饭呀?”
待小夫妻二人见过礼后,李峻坐在母亲李云氏的身边,笑望着郑灵芸与李瑰,故作长吁短叹地开着玩笑。
李云氏笑着皱起了眉头,一巴掌拍在了李峻的后背上,嗔怪道:“有你这样做舅舅的吗?整日里没个舅父的样子,你如此说两个孩子,让人家多难堪呀!”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峻的性子,知道他并非是要让人难堪,只是家人间的玩笑之言。
果然,郑灵芸嬉笑地搂住李云氏的胳膊 撒娇道:“好外祖母,就您最疼孙女了,舅父总欺负人,你可要好好地管管他。”
李云氏溺爱地抚摸着郑灵芸的脸蛋,刚欲说话,却听李峻笑道:“李瑰,你家娘子敢诬告本将军,你是打算在这受罚呀?还是回军营挨军棍呀?”
当下,李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后退了一步,陪笑地摆手道:“舅父,大将军,这...这和我无关,我可管不了,我...也不敢管!”
李瑰的话刚一说完,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一家人说笑了一阵,待小辈们都离开后,李峻也便把心中的打算与母亲和长姐李茱商量起来。
“娘,孩儿不孝,想让您与长姐一同去扬州,孩儿暂时不能在您身边,只能拜托长姐与璎儿来替孩儿尽孝了。”
说着,李峻跪在了李云氏的身前,继续道:“等孩儿在西边安顿好后,就会去接您,到时让长姐一家也都搬过去。”
李云氏伸手摸着儿子的脸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儿子之所以要做出如此的安排,老人的心中如明镜一般。
家人是一种牵挂,也是最大的致命处,儿子最在意的就是家人,这也成为了他最容易被人握死的短处。
当初,正是因为家人在荥阳城中,儿子才将荥阳城的掌控交给了东海王,并在最危难的时候仍然留在洛阳城中,只为了不让家人受到伤害。
李茱也明白弟弟的心意,担忧地问道:“二郎,你去梁州任职,为何不带着郭诵与李瑰他们呀?”
对于家人,尤其是对长姐与母亲,李峻不愿隐瞒得过多,她们都是能承住事的人,多说一些也无所谓。
因此,李峻苦笑道:“长姐,那个东海王不放心我的,想要把我与荥阳分割开。他要拢住郭诵,我也正有此意,不打算将荥阳拱手让人。”
李云氏笑道:“这个倒是可以放心,诵儿就是和他老子翻脸,也不会背叛你这个小舅舅。”
“娘,看您说的是啥话!诵儿怎会做那等忤逆之事呢!”李茱伸手扶起弟弟,又挽过母亲的手臂,故作嗔怪地摇了一下。
继而,她却又肯定地说道:“二郎,你放心,诵儿不会背叛咱们李家的,若是他乱来,长姐定会打断他的腿。”
李峻笑道:“我若是连郭诵都信不过,那身边还能信得过谁呀!”
说着,他跪坐在了母亲的身前,望向李茱:“长姐,你们到扬州后,有事情可以去找扬州刺史王敦,他一定会帮忙。”
“另外,还有一人...”
李峻皱了一下眉头,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活着,若有一个成都王司马颖在江南得势,你们有麻烦也可以寻求他的帮助。我救了他一条命,他欠我的,一定会还。”
在当今的世上,有几人不知道成都王司马颖的名号?
曾几何时,司马颖的势力远超于其他诸王,几乎掌控了整个朝堂,更有成为未来天子的势头。虽说如今败了,却也依旧是个皇家贵胄,堂堂的成都王。
李茱不是寻常的民妇,自然知晓司马颖是何人,小弟说救了那个大人物的命,她真不敢想象小弟在洛阳城中到底经历什么。
“前日,我与二姐家也商量了一下。”李峻望着长姐与母亲,轻声道:“郑家与你们一起走,咱们家里的人都不要留在荥阳,不要留在中原了。”
听到李峻如此说,李云氏和李茱都一怔,李云氏吃惊道:“峻儿,你想要做什么?”
老人知道儿子心有大抱负,更是个有本事的人,但她毕竟是承袭礼俗的老人,不希望儿子走上反叛之路。
李峻看出了姐姐与母亲的担心,摇头笑道:“母亲,您想错了,孩儿只是说中原要大乱了,不能再待了。”
说着,李峻轻叹了一声,感慨道:“我与郭诵是领兵之人,几万的弟兄跟着我们,走不了,也不能走,只能也必须要打下一处可安身的地方。”
李云氏亦是长叹了一声,起身拉过儿子的手,叮嘱道:“峻儿,娘知道你考虑的人多,想得事情也多,但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李峻轻揉着母亲的手,笑道:“娘,您放心吧!二郎不傻,实在不行,二郎就领兵去江南,去那里抢个地盘出来。”
“唉...”李云氏叹息,感慨地摇头道:“这个乱世道,什么时候才会好呀?”
对于母亲的叹息与企望,李峻无法作答。
因为,他知道当下的世道还不算太乱,更乱的还未到来,却已经走过了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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