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司马睿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下的朝中,南北士族斗得过于凶恶,也正因如此,王敦才凭借南渡的北方势力作为基础,造下如此祸乱。”
说着,司马睿掩嘴咳嗽了几声,继续道:“眼下,王家牢牢掌握了朝廷的大半兵权,朕的手中无兵可使,所以想调淮陵内史苏峻入朝,以京口的流民军制衡王敦。”
高悝闻言,紧锁眉头,执礼道:“陛下,臣常闻苏峻狡黠有智,且贪暴纵横,况且他手中的流民军多以乱民匪类为主,若是让他们过江的话,恐会给朝廷带来大患。”
司马睿愁苦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所耳闻,若不如此,朝廷又无处招募兵马,高悝,你有何良策?”
高悝斟酌片刻后,轻声道:“陛下,您可召镇守合肥县的领军将军郗鉴入朝,郗鉴的为人简素贞正,有文武之才,曾是兖州八伯之首,手中不仅有三万兵马,亦可为陛下聚来更多的护国之军。”
“郗鉴...郗道徽?”司马睿闭目略做思忖,继而望向高悝点头道:“此人甚好,让太子亲自去颁诏书,宣郗鉴入朝任尚书令。”
司马睿知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他希望能让儿子司马绍去笼络大臣的心。
如此,在日后的应对中,那些大臣便会多尽一份心,帮助绍儿支撑住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
★★★
豫州,襄城。
襄城是一座古城,东周襄王曾居于此地,因此而得名。
岁月的变迁下,襄城在历经了无数次的战火后得以幸存,依旧凭借坚固的城防抵御着外敌。
襄城的规模不大,再加上之前的战乱,城中原有的百姓大多数逃进了荆州,又或是迁徙去了建康。故此,当下城中的百姓仅是刘离带来的流民。
城墙上,刘离轻蔑地看着城外数万的石赵军,甩了甩握刀的手腕,眼中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意。
两日前,石赵将军刁膺领兵抵达了襄城城外,他未做任何耽搁,即刻便命大军展开了攻击。
然而,因为行军的匆忙,石赵军没有来得及打造攻城器械,想要凭借临时编制的钩索爬上城头。虽然有人在拼杀中攀上了城墙,却也被守城军民狂吼地乱刀砍翻。
多番激战后,刁膺见无法攻下城池,只好鸣金收兵,命军中的匠人即刻赶制投石车与简易的云梯车。
不过,为了能给刘离的守城增加困难,刁膺命人挖土阻断了护城河的水源,想要让城中的百姓陷入无水可饮的困境,引起内乱。
次日,无数的石块从城外猛烈地砸来,十几架云梯车也抵在了城墙处,大批的石赵军踩着云梯攻上了城墙,双方就此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拼杀。
从那一刻起,城门楼离的战鼓声便一直响起。
一身赤甲的司马英槿站在硕大的战鼓旁,有力地挥舞着鼓锤,将振奋人心的鼓声送到每一名守城军民的耳中,敲进他们的心里。
作为寻常的女子,司马英槿没有杀敌的能力,可她有一颗无惧的心,即便在擂鼓的过程中,多次有登城的羯胡军卒冲杀过来,她也从未躲避,依旧将战鼓敲得震天响。
城墙之上,喊杀声直冲云霄,满天皆是划空而过的箭矢,呼啸地射向攻守双方的军卒。
此刻,一面赤红的西府军战旗竖立在城头,麻棉的旗面在战火与大风中猎猎而舞。
战旗下,刘离在拼杀的同时,不断地奔走于城墙的马道中,神情激愤,声嘶力竭,激励所有参与守城的军民奋力抗敌,并且还在及时地调配各段城墙处的兵力。
当下,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在援兵未到之前被攻破城池,羯人会屠城,他们会杀光城中所有的老弱妇孺。
从广武山走到现在,多少次的生死之困都熬了过来。
大家凭借的就是心中一股不认命的胆气,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他们要进入西南,要让家人过上一份安稳的日子。
故此,守城的军民暂时忘却的生死,人人都在奋勇杀敌,舍命守城,毫不畏惧。
今日清晨,刁膺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口中发出了攻城的狂吼。
两日的激战,多番的争夺,城墙之上早已是浓烟滚滚,可竟然依旧无法夺下襄城,这让刁膺恼羞成怒,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刘离的手中不过有七八千的乞活军,剩下的也仅是一些不中用的贱民,自己所领的可是三万羯军,是军中真正的精锐之师。
兵力与战力相差如此悬殊,自己竟然两日都攻不下一座小小的襄城,这让刁膺又怎能不气恼呢?
固然,刁膺的气恼有其道理,可他不知晓有七千西府军早他一日入城,也不知晓穆君逸所领的两万兵马已然过了南阳东的叶县,进入了豫州西的昆阳境内。
另外,还有一个危险让刁膺没有预料到。
此刻,王敦的一万八千兵马已经抵至襄城县境内,正在襄城西南二十里外的紫云山下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