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咧嘴笑了起来,指着李峻道:“李二郎,你可真是满腹鬼点子,难怪能把整个西境拢在手中。”
对于李峻的行事,王敦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当年,李峻凭借征伐河间王司马颙一战到了梁州,不仅在梁州站住了脚,更是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占据了整个西境。
最重要的是李峻并未就此割据一方,而是依旧以晋臣的身份掌控着西境各州,由此也获得了孤身抵抗戎胡的称赞,以及忠心为朝廷收复疆土的美誉。
即便是朝廷想要插手西境,也不得不考虑派过去的人能否得到李峻的认可,更是要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会不会引起西府的反感,从而导致整个西境在实质上脱离朝廷。
当下,任何一个天子都不会做出如此的蠢事。
★★★
建康,皇宫。
西苑内,太子司马绍放下手中的奏折,神情狐疑地望向王导,轻声地问道:“太傅,这是王敦递上来的奏折吗?他是要请天子诏吗?是真心要为朝廷抗敌吗?”
王导躬身执礼道:“太子,这是丞相王敦刚命人快马送来的奏书,陛下已阅,命臣交于太子处理此事。”
眼下,天子司马睿重病卧床,朝中的诸多事宜已经全部交给了西苑,并让太子司马绍自行决断。
未来,江东的朝廷需要一位有力的新天子,司马睿要让儿子尽快担起这份重任,也应该早一些面对为人君的艰难。
司马绍点了点头,依旧迟疑地望着王导。
“太子,臣以为无论真心与否,王敦都是在与石勒交战,也是在力保朝廷的疆土不失。”
说着,王导望向司马绍,诚恳地继续道:“太子,以往之事仅仅是朝臣间的不睦,可当下则不同,大敌当前下的朝廷应该齐心协力抗敌,万不可因小失大呀!”
能说出这一番话,王导已是不易。
他虽然忠于天子,可他毕竟也是琅琊王氏之人,也是王家在朝中的权臣,更是犯上者王敦的堂弟。
若非是明主,他的这番话自然就可能被看作替王敦辩解,更有几分相护的口吻在其中。
然而,王导相信太子的睿智,相信太子能够厘清事态的轻重缓急,也能明白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心意。
司马绍站起身,缓缓地点了点头,在殿中踱了几步。
随后,他转身对王导命道:“太傅,请颁天子诏,授王敦假黄钺,代天子亲征,以后可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覆上殿,并赐班剑甲士二十人。”
驺虞幡是天子亲临解兵的标志,黄钺则是代表皇帝行使征伐之意。
黄钺,以黄金为饰,帝王所用。
以黄钺借给大臣,是级别最高的君王授权之仪,拥有了假黄钺的权力,领兵之人不仅可以随意斩杀触犯军令的士卒,还可以凭借替君主出征的名义,斩杀所有不遵将令之人。
听到太子的口谕,王导先是一怔,继而长躬执礼,心有赞叹地退出了西苑。
望着离开的王导,太子司马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两道剑眉也紧锁了起来。
王敦为何会突然示弱?这种不该出现的示弱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是想要君臣和睦吗?司马绍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王敦自解兵权,诚心地向天子请罪,司马绍愿意相信王敦是在为朝廷着想,是想要尽心辅佐天子。
然而,王敦只是送来了一封奏折,一封看似示弱却不失兵权的请命。
这哪里是想要君臣重归于好,分明是在逼迫朝廷再次做出让步,使其洗脱谋逆之罪,以光明正大的形式掌胁天子。
可是,王敦这种做法偏偏让朝廷无话可说。
正如王导所说的一样,大敌当前下,若是依旧君臣不睦,相护为敌的话,江东之地极有可能不保,这并不是司马绍想看到的结果。
几日前,荆州刺史陶侃也命人呈送了一份奏折,其内容在奏禀荆豫战况的同时,隐晦地说出了与王导相同的话,并提及了西府军的态度。
故此,王敦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司马绍想到了李峻,觉得王敦此举必然与李峻有关,或许就是李峻给他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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