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了书信,李峻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穆君逸吩咐道:“我家夫人过几日要拜会裴太妃,你明日回荆州后,安排人手护送她们到建康。”
穆君逸拱手称是,继而询问道:“大将军,既然如此,您何不在江陵城稍留几日,到时也可与裴夫人一同前往建康。”
李峻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是与王敦先行去见天子,然后在建康城中等她们吧!”
随后,李峻拆开了第二封信函。
书信是裴太妃亲笔所写,其内容便是告知李峻,近日邀请裴璎到王府暂住叙旧一事,并让李峻也尽快到建康相聚。
裴太妃如此做的目的,李峻也能大概地猜出一二。
司州大捷的喜讯早已报到了建康,江东朝廷不可能不为之震动,西府军就此成为朝廷最有实力的一支兵马,李峻也必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权臣。
故此,裴太妃应该是动了某些心思,想要依仗李峻,或者说是想劝李峻来帮助她达到某种目的。
女人呀!无论年纪的大小,都是个琢磨不透的生物。
想到此处,李峻不仅在心里苦笑了一番。
大河的北岸,邢丘县。
休整了十日,一些溃散的羯胡军部众陆续地赶到了邢丘,同样落败的石堪与支雄也领着余下的兵马回到了石勒的身边。
另外,原本派往江东的孔苌和刘膺在攻至临近建康的历阳县时,遭到了西府军船的猛烈炮轰,同时也被赶来增援的苏峻与祖约等人围剿,不得不经由谯郡败退陈留郡,继而从濮阳的白马渡退到了朝歌。
石勒骑在战马上,隔水相望,胸口突然觉得气血翻涌。
下一瞬,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也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
此番一战,石勒败得太彻底,完全丢失了大河以南的州郡,而且还让冀州的根基不稳,这份打击的确让他难以在短时间平复心境。
“叔父,您给我一支兵马,我去夺回洛阳城,杀了那个鸟人。”瞎了一只眼的石虎跑到石勒的马前,大声地请求。
石勒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望着石虎,又看了看围上了的众人,摇头道:“季龙,咱们无须争这一时,败便是败了,又不是没败过,本王经历的磨难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说着,石勒再次眺望洛阳城,缓声地继续道:“等我彻底平复冀、幽二州的叛乱,杀光了那些鲜卑人,一定还会回来的,我要夺回司州,也要屠尽整个西境。”
从一名贱奴拼到现在,石勒的确经历过太多的失败,但他总是能从失败中走出来,如此也才会造就如今的这番成就。
胜败乃兵家常事,石勒不会就此罢休。
他要重新蓄势,也要真正地重视起李峻,以及李峻所掌控的西境。
★★★
《诗经·国风·豳风》 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虽说七月近秋,但在此时赴江南,的确有一种遍地流火的感觉。阳光如同着火般灼烤着万物,空气中都有着难忍的炽热。
此刻,一艘大型楼船正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上,更有几艘战船护其左右,伴随着楼船一同向东而行。
二层的船舱内,裴璎的一只手紧牵着李峻,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指向大江的岸边,向夫君讲述着江南的美景。
当年,李家的女眷曾在江南住过一段时间,裴璎自然对这里有些熟悉,也理所应当地为夫君做起了向导。
原本,李峻是要与王敦先行到建康面见天子,但王敦听说裴璎也要到建康后,拉着李峻在江陵城住了几日。
王敦与裴璎熟识,也知晓身为正妻的裴璎在李二郎心中的地位,故此便以天子不及爱妻的戏言说动了李峻,也就此等来了裴璎一行人。
于此同时,荀灌也从建康得知了消息,亲自率战船到江陵迎接李峻与裴璎等人。
“二郎,咱们在建康的宅子就在乌衣巷,临近朱雀桁。”
裴璎靠在李峻的身上,口中继续道:“你知道吗?那里原叫乌衣营的,后来才改做了乌衣巷,如今可都是朝廷权贵的府邸在那边呢!当初要不是大姐夫置办的早,哪里能让咱们买得到呀!”
直到现在,裴璎始终都觉得自己只是二郎的妻,也只是一个懂得织染的商贾,极少想过如今的自己也是权贵的家眷。
“哦!原来在乌衣巷呀!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李峻笑着坐在了裴璎的身侧。
据南朝《丹阳记》所记载,在三国时期,孙吴曾在乌衣巷处驻扎禁军,因为军卒皆穿黑色军衣,故此称作乌衣营。
李峻的记忆中存留着南京乌衣巷的景观,只是不知晓与当下有何区别?
“傻瓜,权贵又如何?”李峻搂住裴璎,轻声地继续道:“就算是想要再买,即便没有了也得给咱们腾出来,你夫君可是比他们更厉害的权贵。”
裴璎在李峻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努嘴笑道:“二郎,如何几月不见,你竟如此地霸气呢?妾身可不要那些身外之物,只要夫君平平安安的,能每日都见到二郎,妾身就满足了呢!”
听到裴璎如此说,李峻不由地一怔,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狂妄至极。
这是心态的改变吗?自己的变化真的如此大吗?
李峻深吸了一口气,在裴璎的额头亲吻道:“我哪里霸气了呀,就是打仗打得有些习惯了,你的夫君都快要成兵痞了。”
“瞎说,你是大将军呢!”
裴璎双手捧住李峻的脸颊,嫣然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变成什么呢!就是变成了大魔头,也依旧是妾身的二郎。”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范洛儿踏着木楼梯走上来,探头望了一眼,见到船舱内的缠绵,赶忙想要退下去,却被裴璎唤了回来。
“妹妹,你也许久没有见到二郎了,是不是觉得生分了呀?”裴璎望着有些拘谨的范洛儿,掩嘴笑着,口中打趣地说道。
听着裴璎的话,李峻有些发愣地望了一眼范洛儿,又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妻,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裴璎见状,笑问道:“二郎,莫非你不想承认吗?”
“啊?承认什么?”李峻尴尬地笑着,故作糊涂地回了一句,却是偷眼望了望满脸羞红的范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