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嘉衡话音刚落,病榻之上的人便倏然变了神色。
若是换做从前,皇帝定会大声斥责,但现而今却也只能猛然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盯着人瞧而已。
纵然神色凌厉,但没了那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呵斥声后,一切也不过只是徒劳。
尤其是对早已经经历过种种变故的凌嘉衡而言。
“对了,忘了跟父皇报告一声,七弟现在已经萌生了退意,恨不能抓紧回到封地去呢。”凌嘉衡面上挂着笑,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些冷意。
“听说,淑妃很生气,换成是您,应该也会不高兴吧。”
凌嘉衡说每一句话时,都不自觉放缓了语调,于不疾不徐之间,一刀接着一刀剜在皇帝的心口。
“窦丞相倒是提议希望老七上位,但父皇觉得,会有多少人拥护一个根基压根不在京城的皇子?”
说罢,也不管身后之人是何反应,凌嘉衡便径直离开。
他今日来,本就只为如实传达京中变故,至于他的父皇能否承受得住,却委实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事实上,无论结果如何,凌嘉衡都不会有片刻觉得异样。
从他蓄意抹黑母后清白的那一刻起,凌嘉衡便知道,他们身上虽流着一样的血脉,但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尽管初次领受时,他颇为错愕,但稍一回神,便也就彻底释然了。
注定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您好好休息,儿臣过些时日再来看您。”凌嘉衡一字一顿,却从未想过这般轻易就放过眼前人。
但若是与皇帝相较,凌嘉衡的行径又委实柔和许多。
至少,他从未想过赶尽杀绝。
纵然是面对此前一直让母妃难堪的淑妃娘娘,凌嘉衡确也不曾说过多少重话。
他无非是意味深长的提点了两句,好让多年不见的兄弟自动退出争夺,至于别的,倒是再不曾插手。
事实上,淑妃若是能像她儿子这般干脆利落,或许一切也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但遗憾的是,她并不愿轻易放弃。
眼看着很快就要登上至宝,无论是谁,都难以放下这一宏大的理想。
故而,纵使当事人有再多的不愿,但迫于她的威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窦知喻自然是乐见其成,兄弟两个斗得越狠,他将来渔翁得利也就越是顺理成章。
他满心以为淑妃可以与凌嘉衡制衡一二,现而今摆在他眼前最大的麻烦莫过于傅容泽与叶半夏。
却不成想,到头来影响自己大计的,竟是窦以沐。
被那丫头撞破与淑妃之间的交易时,窦知喻便下令将人重新锁了起来。
心知某些人定不会置之不理,他还专门加大了护卫,趁人不备将窦以沐送到了远郊,也算是为自己谋了一条后路。
万一东窗事发之时,任谁都护不住他这位两朝元老,他也不至于因此而彻底乱了心智,至少还有窦以沐被凌嘉衡放在心尖子上。
凭借着这点缘分,他或许还能为自己求点什么。
彼时的凌嘉衡一心只顾着前朝之事,倒也的确分不出多少精神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