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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三月初三(2 / 2)

蝉衣始终郁郁寡欢,苏叶便一直陪她,见路旁一个中年娘子在卖桃花糕,苏叶买了两块,递给蝉衣一块,又问身后五步之外:“你们吃不吃?”

唐珝道:“不爱吃甜的。”转头又和唐瑜续说未完的话。

几个童子呼呼赫赫打闹过来,一个撞入唐瑜怀中,唐瑜把他扶正了,那男童忙作揖道:“郎君见谅,不是故意的。”

唐瑜含笑问:“你们是哪里人?”

男童道:“是长兴村人。”

唐瑜问:“居可安,衣可周,食可足?”

男童们听不懂,唐瑜又问:“长兴村赋税几何?”

男童只道:“我们那里是恭王的食邑,是给恭王上税。”

一个挑担的农夫听见了,边走边回头道:“郎君打听这个作甚?他们那里一丁要纳的粮,折下来有三千文。”

唐瑜向唐珝道:“官府法定,一丁纳一千五百文。恭王的封地要多纳一番的税。”

童子们嬉闹着跑了,唐珝问:“恭王食多少户?”

唐瑜道:“万户。假设一户三丁,恭王一年收的税有九万贯。”他缓缓踱了几步,又道,“开元府去年税收八十万贯。”

唐珝吓了一跳,道:“恭王一家的收入,抵过十分之一的皇城了!”

唐瑜心中一句话未说出来:“除却龙朔宫,便是恭王府对国库的消耗最大。”他看了看玩闹的乡村孩童,道,“这些无忧无虑的童子,尚不知压在父母头顶的山有多重。”

一行人走出十余里,走到桃林边,锦儿忽然指着一处围帐道:“娘子,你瞧那边,好像是咱们家的家奴!”

明幽看过去,那织霞绣鹜的彩帐下,进出的果然是明家奴,欢喜道:“是我家!我阿爹阿娘也来踏青了。”牵着苏叶向后唤道,“快些,我们去看看他们。”

蝉衣却站住了,道:“你们自去,我在河边等你们。”

明幽问:“姐姐为何不去?”

唐瑜明白蝉衣只和明幽、苏叶好,对余人还疏远,便向明幽道:“娘子喜静,你容她幽处一时也好。”

明幽只好道:“我们一会儿便出来,姐姐别走远了。”

蝉衣颔首相应,明幽便领苏叶、唐瑜、唐珝去了。

四人入帐见了文昭侯夫妇,明如海命唐瑜、唐珝分坐左右两榻,先向唐珝道:“唐三郎长大成人,再不是当初的纨绔少年了。”

唐珝吃了一惊,挠头道:“我还当明公不认识我。”

明如海道:“如何不认识?明熙的狐朋狗友哪一个我不知道?明着不过问,暗地也要查,一个一个数遍了,也只有唐家两兄弟佼佼出众。如今你两个出息了,明熙还在恭王府中当闲差,若不是我还有几分薄面,恭王哪里容得下他?可我年事已高,还能扶持他几年?将来我驾鹤西去,明家要败落在他手里!”他转向唐瑜道,“你和明熙是郎舅,我说话他听不进,你劝劝他或许还有用。”

唐瑜应了。明如海又问:“近日开元府有没有事情?”

唐瑜道:“无甚大事。”

明如海道:“我听说有民众聚在开元府前讨房子?”

唐瑜道:“是城南角永阳街重建的事。”

明如海问:“怎么回事?”

唐瑜道:“永阳一街七巷的木屋都被雨蚀虫蛀多年,破落不堪,实不能再住人,唐瑜请示了凤阁,由国家出资,重建永阳街。六百五十八户人家被暂时迁出,安置在城外校军场,因六个月过去还未建成,一些百姓难免怨言,时常来开元府催要新居。”

明如海道:“为何半年了还没修好?”

唐瑜略一沉默,道:“若是开元府一家的事,倒好办,因要和龙朔宫、凤阁、户部、工部打交道,所以拖延了。”

明如海从政多年,对此深有体会,点头道:“一件事,假如五日便能做成,一家独做,要十日;两家合作,便要二十日;三家合作,要四十日;四家合作,要八十日!这是朝廷多年积弊:放权一家,必然缺失监督;多家牵制,必然效率低下。”

唐瑜道:“监督办公效率,本是御史台之职,可御史台行文督促了数遍,见效甚微。”

明如海道:“孙泽羽要监督官员,可力量真如湿了水的羽毛,不过二两重,如何镇得住官场上的彪狼狡狐?”

唐瑜道:“孙大夫大公至正,只是下属执行乏力。”

明如海道:“缺执行的岂止是御史台?朝廷上下,都不缺有识之士,只缺苦干之人。如今上层颁布政令,刚到中层,便打八分折扣;再到下层,又打七分折扣,还能做成什么?十之有七草草完事,十之有三不了了之。问责不严,等同纵容怠政。不是我当着你兄弟两个夸薛让——当年御宪台掌管监察时,比御史台强多了!政令执行十日,沧山便盯足十日,几时考核几时惩处,端的是雷厉风行,所以上至凤阁,下至县府,谁也不敢有敷衍塞责、有始无终之事。”

唐瑜道:“沧山执法严苛过甚。昔年国家存亡绝续之际,若不革除陈弊,则有覆国之危,景、桓二帝皆英雄之主,有大破大立之志、壮士解腕之勇,故敢于重用薛让,如今少帝……”

明如海道:“如今时局平和了,龙朔宫那母子但求安稳,不求进取,所以不敢用薛让。可见薛让之沉浮,到底取决于时势。”

唐瑜道:“无人的命运不决于时势。”

明如海又问:“重建的土木事是哪家负责?”

唐瑜道:“工部找的工人。”

明如海冷笑道:“不知谁的亲戚得了这肥差。”

另一边,明幽拜见了母亲,又拉过苏叶来,道:“阿娘,这是苏叶,我和你说过的。”

明夫人笑向二人招手,叫明幽坐在自己左边,苏叶坐在自己右边,她挽了苏叶的手,道:“好乖巧的孩子,真真是我见犹怜。幽儿每次回家必说起你,你为何不随她来家中玩?”

明幽道:“苏叶不爱见生人。”

明夫人道:“我如何是生人?”转向苏叶道,“你和幽儿是妯娌,等同姐妹,我便是你在开元城的母亲,你也该像幽儿一样,常来明家,陪我说说话。”

苏叶道:“夫人若不嫌,以后幽儿回娘家,我便跟了去。”

明夫人褪下玛瑙镯子,戴在苏叶腕上,道:“纵然她不来,你也来得,你只把明家当作自己娘家。”

苏叶笑向明幽摇手腕,道:“幽儿,我的两边也戴齐了。”

明幽假意生气道:“纵然我不回去都使得了,阿娘偏心新女儿。”

明夫人又把明幽揽在怀中,道:“两个我都爱,只恨你那个哥哥!”

明幽便问:“哥哥嫂嫂呢?”

明夫人道:“带你侄儿去河边钓鱼了。”

正说话间,明熙和甄婉带着儿子明心进了帐,三岁的明心见了明幽,欢叫道:“姑姑!”便扑到明幽怀里,明幽把他抱在膝上,问:“心儿去了哪里?”

明心道:“去河边钓鱼了。”

明幽问:“钓到大鱼没有?”

明心道:“大鱼小鱼都没钓着,我们遇见水蛇了!”

明幽道:“水蛇?”

明心道:“是水蛇!”他大大地张开双臂,“有这样长!”

明幽心知桃影河里没有大蛇,却故意惊怕,道:“这样吓人!咬到心儿没有?”

明心道:“没有,蛇不咬我。”

明熙站在地下,道:“小小年纪故作惊人之语,不过筷子长短的蛇,还离得三丈远,你胡说什么?”

明心便翘起了嘴,明幽道:“心儿和我闹着玩,谁要你揭穿了?”

甄婉笑道:“幽儿这样爱孩子,怎么自己还不生一个?”

明幽便有些害羞,道:“我还不想做母亲。”

明夫人忙问:“怎么还不想?”

明幽道:“我怕生孩子疼。”

明夫人道:“我当初若怕疼,你兄妹两个从哪里来?总归要过这一关的。”

明幽道:“容我再清清静静玩儿两年。”

明夫人道:“我们容得,唐二郎容不容得?”

明幽道:“他说我也是孩子,再多一个孩子,他反倒要头疼了,还是等我长大了再说。”

明夫人怜爱道:“你几时才长得大!”

几个人说话时,明心从姑姑的膝上滑下来,走到苏叶面前,把苏叶瞧了一瞧,问:“你怕不怕蛇?”

苏叶点头,明心便吓唬道:“蛇来咬你了!”

他伏到苏叶的腿上,两只手在苏叶眼前挠啊挠,龇牙“咝咝”地叫,苏叶便向后躲,笑道:“哪里来的小蛇?别咬我!”

明熙远远喝道:“心儿做什么?过来!”

明心却不听,苏叶越怕,他越放肆,明熙又叫甄婉:“你容他对外人这样无礼?还不去拉过来!”

甄婉被丈夫大声责怪,便瞪了他一眼,道:“多大的事,吵嚷什么?”说完去苏叶身前夺了明心,抱到明幽这边来,道:“三四岁的孩儿,难道也能迷了心窍!”苏叶闻言,心中一抖。明夫人沉下脸,道:“你阴阳怪气地说什么?”甄婉便住了口。气氛凉得入冬一般,明幽最尴尬,正想找话头说,忽听帐外家奴们隐隐叫:“是蝉衣娘子……”

帐中众人都听见,明幽几个慌忙向帐外去,正撞上一个婢子进来,禀道:“有人在欺负蝉衣娘子!”

蝉衣早因出逃一事闹得心力交瘁,是不愿辜负明幽和苏叶的好意,才勉强游了这一日,此时偷得半刻安静,她随意在河边寻一块矮石坐了,望着余晖下的河面出神,不知过了几刻,波光褪了,河边燃起了篝火,她寻思着,再不回城,有人又要翻天揭地到处找她了,忽听身侧有人叫:“夕奴。”

蝉衣凝望渐暗的河水,一动不动。那人向她走近两步,又叫:“夕奴。”

蝉衣侧头,看见五步之外站着一个紫袍男子,身后还簇拥了数十个豪奴,那男子见着蝉衣的面容,又走近三步,笑道:“夕奴,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眼花了。”

蝉衣道:“你认错人了。”

男子一愣,再把蝉衣深深一看,道:“我绝不会认错,你便是夕奴。”

蝉衣转身便走,那男子抢上来,拦在蝉衣面前,道:“十八年前,在北凉翼国公府上,我见过你。”

蝉衣冷然道:“你认错人了。”

男子笑道:“你我曾有一夜恩情,我如何会认错?”

众奴便口中打起轻佻的呼哨来,蝉衣要从男子身边过去,那男子就势拉她的袖,问:“你如何来了大焉?”

蝉衣蓦地抽回衣袖,后撤了两步,男子不依不饶地上前,道:“十八年了,我时常忆起当夜情景,恨不能再见你一回,必是上苍听见了我心中祈愿,竟让你我在桃影河畔重见!”

众奴也起哄围了过来,蝉衣被三面包围,只好往桃影河退却,男子道:“你是北凉灭国之后来的大焉吗?谁带你来的?”

蝉衣双足踩入了河水,那男子忙拉住,道:“你躲我做什么?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蝉衣斥道:“休碰我!”她急于挣脱这男子,却不想踩到河中青苔打了滑,眼看要摔倒,那男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众奴鼓掌大笑起来,男子道:“你随我走。”

众豪奴肆无忌惮的笑声惊动了远处的唐家婢子,婢子们循声观望,道:“那些轻薄人又在欺负谁?”

一个眼尖的叫道:“好像是蝉衣娘子!”

几个再细细一瞧,果然是蝉衣,都慌道:“出事了!”急忙跑去禀报了明幽。

明幽一行赶来时,蝉衣已被男子拖到岸上,她欲掌掴男子,却被两个豪奴拉住了手,男子吩咐:“牵马来!”

唐珝先冲上去,朝男子面上就是一拳,男子手一松,蝉衣逃开了,众豪奴见状大怒,要打唐珝,唐家奴也一拥而上,男子见势不妙,叫道:“住手!”众豪奴住了手。明幽气极,向男子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她!”

男子道:“我们故人重逢,情难自禁,与你们何干?”

众人闻言大感意外,苏叶问蝉衣:“姐姐认识他?”

蝉衣面色煞白,道:“不认识。”

男子道:“假装不认识我?当年在北凉,你忘了是如何伺候我的?”

众人一听“北凉”二字,便知道男子不是胡诌,唐珝问:“你是谁?”

男子道:“我是前礼部侍郎蒋琬之孙!我祖父去北凉出使,那北凉的翼国公设宴招待我祖孙二人,便是她伺候我的!”

明幽怒道:“你痴心妄想入了魔!姐姐是北凉王妃,如何伺候你!”

男子一愣,道:“王妃?”

明幽道:“正是北凉王妃!”

男子又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先指了指蝉衣,再指明幽、苏叶、唐珝、唐瑜,问:“她对你们说她是北凉王妃?”

蝉衣拉了拉明幽,道:“我们走。”

男子大叫道:“她不过是翼国公府中一家妓!什么王妃?”

唐瑜严声吩咐家奴:“将这人赶走。”

家奴们上前拿人,男子后退几步,道:“我绝非污蔑!她和我睡觉了!一夜恩爱,我怎会忘记她的模样?她叫夕奴,是翼国公家养的妓女,绝不会错!”

河边原本人迹不多了,经此一闹,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百十个人来,围住看热闹,有人窃窃私语:“王妃?是不是孙牧野从北凉掳回来那个?”

男子猛醒过来,笑道:“你哄骗孙牧野你是王妃,他才带你来了大焉,是不是?”

恰在此时,众人听唐珝叫道:“孙将军!”

蝉衣陡然一凛,回头看去,孙牧野分开人群走了出来,蝉衣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已听见了一切。男子见孙牧野向自己而来,便问:“你是孙牧野?”

孙牧野不答。

男子道:“我好心告诉你,这女人不是王妃,是妓,我睡过,许多人都睡过,你别被她骗了。”

孙牧野猝然挥拳向男子击去,蝉衣却一下拉住他,道:“你住手!”

孙牧野生生停了手,那男子先一缩,又站直了,调戏道:“你还护着我?”

众豪奴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

孙牧野闻言又要动粗,蝉衣双手紧紧拽着孙牧野的衣袖,呵斥道:“你别闹事!”

孙牧野说不出一句话,只用不解而愤懑的眼神询问蝉衣,蝉衣泛白的双唇说出了虚弱的话:“几百双眼睛盯着看戏。你把事闹大一分,我便要被人多打量一分,转身还要被人多传一分!”她颤着语声,轻道,“走,带我回去。”

孙牧野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终于妥协了。他转背先行,蝉衣跟在他身后,随他在众目睽睽中分出一条路来,离开了。

躺在床上的蝉衣冷得睡不着。她是凉人,耐得苦寒,在开元城最孤凄的冬夜也安之若素,可在这暮春时节,她竟蜷在被中瑟瑟发抖,风从每一处缝隙钻进来,给她遍身上刺刑,她把自己抱得再紧也抵御不了,索性起了床,提一盏灯,出了房门。

此刻是子夜,孙牧野的卧室门却大大敞着,蝉衣走在门口向内一瞧,无人,床上的棉被乱掀在一边,她转去虎舍,见不更事的星官儿四腿朝天缩着,兀自睡得香甜,她又去荷池,总算看见了人影。

孙牧野不知在亭中坐了多久。待蝉衣近到十步之内,他才回头看,看笼罩着蝉衣的一团迷蒙灯火,两天了,他头一次开口和蝉衣说话:“你怎么还不睡?”

蝉衣反问:“你怎么还不睡?”

孙牧野道:“我白天睡多了。”

蝉衣道:“别骗我。”

孙牧野闭上了嘴。

蝉衣道:“你在想那人说的话,你在猜是真是假。”

孙牧野道:“我没猜真假。我知道是假的。”

蝉衣立在孙牧野的面前,声音仿佛自虚空中来:“倘若他说的是真的呢?”

孙牧野道:“假的。”

蝉衣道:“真的。”

孙牧野扭过头,看一池墨水。

蝉衣道:“倘若是我骗了你,我不是北凉王妃,我是翼国公府中一妓,我叫夕奴,不叫蝉衣,你怎么想?”

孙牧野道:“我什么也没想。”

蝉衣盯着他看了少时,忽然唇角蔑然一笑,道:“你想和我上床,是吗?”

孙牧野不敢承认,也不想否认,便沉默。

蝉衣道:“自然是想的。”

孙牧野还是不答。

蝉衣道:“可惜你来错了时候,也来错了地方。你若早十八年出现在翼国公府,只需开一开口,招一招手,我便和你到床上去。我本是妓,你想怎样,我都依你,何至于像如今,费尽了心思,还是不能得偿所愿?休恨我,该恨你自己,为何不早些去那里。”

孙牧野转过头来,也把蝉衣深深凝视,半晌方道:“若早些出现在那里,我还是要带你走。”

蝉衣又觉得冷了,身子一晃,手中灯笼便摇曳不止,烛光紊乱,她道:“可惜,可惜带我走的不是你。”

孙牧野问:“是宋醇?”

蝉衣背转身,向着荷池压抑心绪,孙牧野只看得见她颤抖的双肩,自道:“一定是宋醇把你带走了。”

片刻寂静之后,孙牧野又道:“我不会再让人把你带走。你余生都要在孙家过。我要娶你。”

蝉衣道:“你说要就要?”

孙牧野道:“我说要就要。”

蝉衣恨到无言。

孙牧野道:“我不会一生做征人。我打的这些仗,都是为了将来去打念波城。念波城丢在我父亲手里,我必须打回来,给国家和百姓一个交代。等念波城收复了,我就卸甲,和你好生过日子。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就抱养几个,你若不喜欢,就我和你清静过。”

蝉衣道:“你去爱别人,去娶别人!”

孙牧野道:“我不要别人!”

孙牧野越赤诚,蝉衣越悲戚,她追问:“为何?为何偏偏就是我?”

孙牧野道:“从流放夜州以来,我也时常问上天,为何偏偏是我。上天不能答我,我也不能答你。有些事偏偏是我,有些事偏偏是你。”

蝉衣把灯笼抛入池中,转身逃入黑夜,孙牧野不追,只看熄灭的灯笼在池面荡出圈圈涟漪,忽然陈留远远叫:“孙郎!”

孙牧野问:“什么事?”

陈留道:“宫里来人了!”

正说着,一个宫人走了出来,道:“孙将军,小奴来传一句圣上的话。”

孙牧野问:“什么话?”

那宫人道:“圣上昨夜受了凉,圣体小有不适,洪武围场不去了。”

孙牧野停了半刻,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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