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说道:“你周家的院子,虽然坐落在武昌城中,但是院落后面就蛇山。颇有一番野趣,正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再加上钟鼓楼钟声长鸣,苏东坡的诗,用在这里,却是在合适不过了。”
周梦臣心中暗道:“原来这是苏东坡的诗。”他以为这诗是冯立作的,刚刚还想拍上几记马屁,一时间不知道从何拍起,这才顿了一下。否则这一下就露怯了。
这也没有办法。
周梦臣这三年熟悉大明,但是与真正融入士大夫生活之中,却还是差了十年修行。否则别人说的什么话,他就不大明白。
“不过,”冯立语气一转折说道:“这一餐乃是老夫人下厨吧。虽然老夫人厨艺高超,但是修身齐家乃是男儿之责,总就不能一直如此,大丈夫在世,当上荣父母,下荫子孙,令尊起的名字,可是大有深意,飞熊当甚思之。”
周梦臣虽然对于一些诗句,不大熟悉,但是这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听出来。
是委婉的劝说,周梦臣接受他的建议去国子监。毕竟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不管什么才能,都只要在体制内,才能发挥出来。这是中国古代大多数时候的现状。
周梦臣也颇有感悟。
其实周家之前也是有两三个佣人的,但是周父一场大病,将家底给败空了,这才纷纷辞退。而周母年纪其实也不大,才四五十岁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要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周梦臣对自己这一辈子要做什么,还有些犹疑不定,但是对于不能给母亲更好的生活,甚至还比不上周父当初没有生病的时候。
这一点,周梦臣是有些惭愧的。特别是他的作为,非但没有让周家富裕起来,反而陷入更多的亏空之中,周家而今大所有现钱大概只有三十多两了。
周梦臣说道:“世叔教训的是。”
不过,周梦臣惭愧归惭愧。但是对自己的决定,并没有一点后悔,他即便去北京,也要先将家里安顿好。周梦臣做事,有自己的步骤,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句所动。
冯立也仅仅是点到为止,就不再多言了。
酒足饭饱之后,周梦臣请冯立三人到了书房,看着周家书房之中,几架子书,还有大量的天文档案,这都是在寻常地方,乃至藏书家那里也是很难看到的。很多都是冯立没有见过的。冯立见了这些书就有些走不动路了。
周梦臣暗道:“我这一次计划有些失误。”周梦臣没有想到冯立对算学如此之痴迷。
如果周梦臣再想办法插手,今日剩下的时间,又变成了数学学习班了。
好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钟声想起。
就在几人耳边,冯立立即转过身去看见了静悄悄的站在角落里面的大柜子,已经柜子上面显露的时间。
冯立走上前去,大感兴趣,问道:“这是什么?”
周梦臣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解释道:“这是小侄按莲花漏之理,造出来的新刻漏,最大优点,就是占地面积小,还可以放在室内。世叔说算学乃是经世济用之学,诚斯言也,侄儿就在研制新刻漏,就以算学而行的。”
冯立听了之后,大感兴趣,说道:“哦,怎么做的。”
周梦臣将怎么定量分析,收集数据,建立数学模型,再根据这个模型,确定最符合自己的需要是水流,已经制造这个水流数需要各部件的尺寸,然后再以这个一切为核心,装进这个三个可以分开又可以组合在一起的箱子里面。
其他的都是细节了。
“好。”一直不说话张叔大,忽然开口说道:“周兄的作为,几乎是开一代之先河。在下佩服之致。”
之前说过,中国古代数学最讲实用,甚至在明代之后,更是如此,为了方便学习,很多东西都口诀化了。让人容易理解。就好像我们经常说的:“三下五除二”就是珠算口诀,也是从明代传下来的。
但是最讲实用的中国数学,都是被动的用数学解决一系列行政,工程,水利,清丈方面的问题。从来没有如周梦臣一般,一开就是数学为工具,为尺度,来指导一件事情,直到最后完成。
张叔大队数学的兴趣,其实并不大。他只是觉得为政之人,有些事情不可或缺,最少不能被下面人给骗了,正好他与冯家关系密切,于是与冯立走动就频繁起来了。他以敏锐的嗅觉感受到这个模式有极大的影响力。
至于有多大的影响力,一时间张叔大,也不能讲明白。
不过,他对周梦臣刮目相看了。
无他,在此之前,在他看来,周梦臣不过是一个算学方面的专才。这样的人固然是人才,但对于他也没有什么大用。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了。
单单周梦臣这个模式,就证明周梦臣的才华,决计不仅仅是在算学方面,这个模式其实能推广到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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