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璋入城,慰抚吏民,改集庆路为应天府,自称吴国公。一面遣将四出,分徇邻郡,镇江、广德等处,相继攻下。
这时候的刘福通,招集亡命,势焰日张,分兵略地。遣毛贵出山东,李武、崔德出陕西,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出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出秦陇,自居河南调度,节制各军。毛贵颇有智勇,率众东趋,连陷胶州、莱州、益都、般阳诸郡县。济南路飞章告急,顺帝遣知枢密院事卜兰奚,率同董搏霄等,兼程往援。
援军既发,御史张桢上书陈十祸,语语剀切,字字苍凉,好算元末一位大手笔。小子曾阅《元史·张桢列传》,尚能约略记述。所说根本上祸端,记有六条:一曰轻大臣,二曰解权纲,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离人心,六曰滥刑狱,这统是根本上的关系。所说征讨上祸端,计有四条:一是不慎调度,二是不资群策,三是不明赏罚,四是不择将帅,这统是征讨上的关系。他又逐条分释,每条数百言,内有事安逸的祸源,及不明赏罚的祸源,最说得淋漓痛快,小子试略录如下:
臣伏见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统,履艰难而登大宝。因循治安,不预防虑,宽仁恭俭,渐不如初。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海内可谓不宁矣,天道可谓变常矣,民情可谓难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时,战兢惕厉之日也。陛下宜卧薪尝胆,奋发悔过,思祖宗创业之难,而今日坠亡之易,于是而修实德,则可以答天意,推至诚,至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好,宴安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有不尽者,亦宜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黜宫女,节浮费,畏天恤人,而陛下乃安焉处之,如天下太平无事,此所谓根本之祸也。
奏入不报,权臣恨他多言,反劾他市直沽名,出为山南道廉访佥事。看官,你想顺帝如此糊涂,还能保得住一座江山么。
卜兰奚到了山东,遣董搏霄援济南,自赴益都路。搏霄提兵急进,连败寇众于济南城下。寇众却退,诏命为山东宣慰使都元帅。此时太尉纽的该,方总诸军守御东昌,闻济南已靖,促搏霄从征益都。搏霄道:“我去,济南必不保;且我适有疾,不如令我弟昂霄前往。”乃将此意奏闻元廷,顺帝准奏,授昂霄为淮南行院判官,调赴益都。
未几复有朝旨,命搏霄移守长芦,搏霄不得已北行,谁知毛贵已乘隙而入,进陷济南,且率精锐蹑搏霄后。搏霄才到南皮县,望见毛贵率大队赶来,红巾迷目,铁骑扬氛。搏霄部下的将士惊告搏霄道:“彼众我寡,营垒未完,奈何!”搏霄道:“我受命到此,只有以死报国,此外尚有何言!”遂拔剑出营,督军奋战,杀死敌众多名。怎奈敌人前仆后继,反张了两翼,围裹搏霄,自午至暮,搏霄兵伤亡过半,寇众突至搏霄前,刺搏霄下马,叱问道:“汝系何人?”搏霄瞋目道:“我就是董老爷!汝何为?”言未毕,寇众用矛攒刺,但见数道白气冲入空中,凝作一团,向天而去。尸身上并不见有血迹,连寇众都是骇愕,惊以为神。是日,益都兵亦败,昂霄亦战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为董氏兄弟注脚。事闻于朝,追封搏霄为魏国公,谥忠定,昂霄为陇西郡侯,谥忠毅。
徐达(1332—1385),字天德,濠州(治今安徽凤阳东北)人,明初名将。元末随朱元璋参加农民起义。朱元璋攻灭张士诚,北上灭元,都用他为大将军。功勋卓著,官至右丞相,封魏国公。死后追封中山王。
毛贵已破董军,遂由河间趋直沽,陷蓟州,略柳林,逼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殁,元廷大震,廷臣纷议迁都。只有此策。亏得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剌不花,又复出现。督率禁军,直趋柳林,与毛贵酣斗一场,杀得毛贵大败而逃,逐出畿辅,京师稍安。毛贵退回济南,气焰渐衰,后被赵均用杀死。均用又被续继祖所杀。了毛贵。惟李武、崔德趋陕西,破商州,攻武关,直逼长安,分掠同、华诸州。白不信、李喜喜等趋秦陇,据巩昌,陷兴元,入围凤翔。关先生、破头潘等趋晋、冀,分兵二道:一出绛州,一出沁州,逾太行山,焚上党郡,攻破辽州,专掠辽阳,进陷上都,把元朝祖宗历代经营的宫阙,付诸一炬,尽变作乌焦巴弓!趣语!刘福通乘这机会,攻入汴梁,逐去守将竹贞,迎伪宋帝韩林儿居住,大河南北,袤延万里,几无一块干净土。那时复出了一个著名人物,为元效力,转战东西,竟将所失各地,克复了一大半。想是回光反照。正是:
八方抢攘无宁日,一将驰驱得胜时。
未知此人为谁,待小子下回声明。
是回前叙朱元璋事,后叙刘福通事,两两相对,似元璋之势力远不及福通,不知真人出世,必别有二三揭竿之徒,为之先驱:秦无胜、广,不足以亡秦而启汉;隋无窦、李,不足以亡隋而启唐,韩、刘揭竿,正为朱氏先驱之兆,犹之胜、广、窦、李等也。惟叙朱元璋事,概从简略,已见细评。至于毛贵陷山东时,独录入张桢奏疏,百忙中叙及此奏,所以明元季之失政,以致将骄卒惰,盗贼四起,祸由自召,一疏尽之。若董搏霄之殉难,独有白光之异,且兄弟同日战死,尤难为得。故叙述亦较他人为详,可见下笔时具有斟酌,非率尔操觚者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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