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和一部分人以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滑下了那个感觉油腻的缓坡——看上去干燥蓬松的落叶下全是湿润滑溜的半腐烂物质,他们落在距离溪流不远的地方,从头到脚都是污泥与杂草,碎裂的树叶——溪流在深蓝的天光下闪动,在遇到巨大的石块时激起的水花就像钻石那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而在深处的漩涡却像密林中的黑暗那样深不见底。
黑夜中的密林并不能如同白昼时的它给人们带来安慰与喜悦,树木密密叠叠的枝叶遮蔽了所有能够渗入丛林的光线,动物与昆虫在人类靠近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屏息静气,只有人类的脚步声,溪流渐不可闻的水声 ,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在不断地持续,那种黑暗,单调,偶尔出现的光斑与相似的影子,会让人觉得陷入了一个难以走出的迷宫,费力严厉地斥退了两个企图紧跟着他的保镖,命令他们往另外一个地方搜索,而后独自一人如同惯于夜行的野兽那样在密林里快速穿梭了几分钟,确定没有什么人尾随或者正往这儿来之后,在一个相对稀疏些的树冠下立定,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漂亮的压花皮雪茄烟盒,稍有眼力或者爱好的人都能认出这是每支价格高达3000元的“倍宜可”雪茄出售时附赠的盒子,这种盒子可以装进8支长度在7.5英寸(192毫米),直径为0.9英寸(20.64毫米)的雪茄。
在抽出这只烟盒时,他的手指还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块状物——他的移动电话,可以直达女王的卧室。女王最为信任的女官长的儿子略略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先拿出,并且打开了那个烟盒。
费力借着黯淡的光线从里面抽出了一根茶褐色的管状物,他不怎么抽烟——雪茄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交际时的手段与产物,他之所以选择这个盒子,除了大小合宜之外,就是因为这种产量很低的雪茄基本上都是主人的心爱之物,即便是在比较熟悉的贵族圈子里,也很少会有莽撞的家伙会在没有主人邀请的情况下擅自请求拿一只来尝尝。
他所抽取出来的管状物当然不会是雪茄,虽然形状很有点相似——费力拉起外套与衬衫的袖子,他与亚历克斯风格风格相近,却更为奢华精致的手表立刻在黑沉沉的树林里投射出无数的绚丽光点。如果现在有第二个来自于托瑞尔位面的法师,术士或是任何一个略有见识的人与非人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够辨识出这只手表是一个魔法装置;若是他的经验与知识再丰富些的话,还能辨识出这是一个用来使用卷轴的魔法装置,在费伦大陆上,这个装置最多出现在施法能力几近于零的盗贼与吟游诗人身上,这个技能能够让他们使用法术装置无需对应的咒文和肢体动作、施法材料,虽然相对应的,额外的施法介质需要折合成“经验值”扣除。
“经验值”(注释1)——这也是巫妖的半巫妖导师引入的新词,和其他的古怪词语一样看似毫无意义,不过具体表现出的症状巫妖倒是在半巫妖导师的试验中理解的非常透彻——一个被迫在一天之内连续不断地使用了一百只五级以下攻击与防御卷轴的高阶盗贼最后蜕化成一个无论外型还是内心以及智商都很类似于大地精的生物——虽然普通的盗贼可能终此一生也不会用到这个数量与种类的卷轴。
费力并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成为这个位面中有史以来的第一只大地精,虽然在先前的实验中,他按照亚历克斯的吩咐,佩戴着那只形状古怪的手表在画满了奇异文字与符号的羊皮纸上做出动作之后确实会出现短暂的头晕目眩。
亚历克斯将这8支卷轴交给他,让他“在他无法找到自己,遇到无法解释,无法解决的事情”时按照一定的顺序使用——费力深深吸了口气,有点紧张地在膝盖上展开了第一只“雪茄”——那是一只精美的卷轴,好像中古世纪的宗教文书或者网络游戏的特别附赠品,柔软坚韧的羊皮纸上是混合着钻石粉末的墨汁勾画出从未见到过的优美文字——应该是一种文字,他小心地辨认了一下字符的方向,确定“自己没有弄错位置,然后在那张大致在半张a4纸大小大的卷轴上重复了自己曾经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
他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等待着,卷轴上的字迹在眨眼间就变成了无可觅踪的灰烬,但随之而来的只是犹如蝴蝶拍打面颊传来的些许震动而已。
费力跳了起来,拉下衣袖,用随身携带的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向丛林的彼端奔去。
相隔大约三百英尺之后,费力拿出一支新的卷轴,展开,拉起衣袖……由此产生的微风清晰了一点,但还不像王储曾经演示过的那样强。
他继续走了三百英尺……打开卷轴……重复……直到他几乎快要走出这片黑暗之地的时候,才终于感受到一阵向他所指定的方向吹拂的微风携带着大量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费力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方位,残缺的古城墙横亘在树林的边缘,他已经快要走出神圣公国的中心地带了,无暇细想,他从烟盒中取出倒数第三只卷轴,卷轴展开后在微光下显露出无比妍丽的紫红色——用红榴石的粉末染色的羊皮纸上,月光石与铂金粉末形成的曲线熠熠生光。
这一次没有出现微风,也没有光,火焰,或是什么其他异常的现象,费力耐心地等待了五分钟,然后使用了倒数第二只卷轴。
倒数第二只卷轴与先前的一只可以说完全一样,费力心脏的跳跃速度快了一点,他看着手表表盘上点缀着蓝宝石的秒针一格一格地向前移动,五分钟过去了,他闭了闭眼睛,拿出最后一支卷轴,在他正准备做出相同的手势时,他戴着手表的那只手腕被人抓住了。
就像是灵异类恐怖片中常有的桥段那样,抓住他手腕的只有一只悬浮在半空中的手,费力盯着那只手,小指上带有百合花纹的青铜戒指是他没像一个女人那样尖叫起来的理由之一,随即他听到了王储的声音:“做得很好,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