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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碗 称臣纳贡(1 / 2)

王钰顶着寒风,站在延安城头上,遥望西北方向,好半天没有动弹一下。算算日子,耶律南仙去了有些时候,却杳无音讯,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仔细想想,似乎不太可能,耶律大石是他亲爹,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而且耶律南仙跟了自己之后,辽国已经灭亡,她可从来没有作什么对不起自己民族的事情。

“王爷,您披件斗篷,风大。”徐宁捧着一件斗篷,递到王钰手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前些日子,他为了保护自己,身上多处受伤,这次西征回去,得好好封赏。

半晌无言,漠然的望着西北,王钰发现,自己也有牵挂别人的时候。每次出征,都会思念童素颜,现在耶律南仙不在自己身边,才感觉到没有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人哪,都是这样,在眼前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等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王爷,恕卑职多嘴,您是在担心二夫人么?”徐宁算得上南府军中,除吴用林冲外,跟王钰最亲近的人。这个身份对一个将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三国的赵云,正史上,虽然才能出众,但因为跟刘备亲近,终其一生,都扮演着刘备家族的守护角色,而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立下赫赫战功。

“嗯,她去了有些日子,以她的精明,至少应该送个信回来。本王有些担心……”王钰轻声说道。徐宁听王钰的语气,不禁有些讶异,高高在上的丞相,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王爷不必担忧,二夫人武艺超群,精明能干,没什么事情能难得住她。再则,辽帝是她生父,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徐宁宽慰道。

宽慰人的话,谁都会说,王钰听罢,不置可否,转问道:“我岳父怎么样?”

“按王爷的吩咐,寻了一所宽大的宅子安置,并没有限制什么。”徐宁回答道。

“嗯,那就好,我这个岳父作一辈子重臣,不要为难他。对了,吐蕃方面有什么消息?”王钰点了点头,童贯兵败后,以为自己要杀他。可自己不但不会杀他,还会把他当作一面旗帜竖起来。

徐宁听王钰问起这事,突然换上了一副忿忿不平的神情:“吐蕃人反面无恩,卑职来时,刚刚收到消息。六谷部的首领,答应按原来的约定出兵攻夏,但他们有条件。”

王钰面上,顿现不悦之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见有机可趁,就向你伸手,讨价还价。略一沉吟,随即问道:“说吧,他们想要什么?”

“除向朝廷讨要大笔军费外,六谷部首领还要求朝廷开边通商,并,并册封六谷部首领为吐蕃节度使,青海郡王。”徐宁说得非常小心,他知道,王钰最恨被人要挟。

果然,听完他的话,王钰的神色越发的阴沉。要你出个兵佯攻一下,就要这要那,居然还想封王,你六谷部不过是吐蕃诸部中的一支,就敢妄称吐蕃节度使。以此来表明自己是正宗,天赋权柄,这小算盘打得倒是当当响。

“行,答应他们,给钱,封王。”王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徐宁见他答应,颇觉意外,迟疑道:“王爷,开边通商,讨要军费,这都好说。可是吐蕃节度使加青海郡王这两个头衔,恐怕得从长计议吧。一旦朝廷册封六谷部,吐蕃其他部族,势力不会善罢甘休。”

王钰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样不好么?难道本王要等吐蕃统一,坐大,然后发兵中原?”

徐宁一听,才明白王钰的用心。吐蕃属蛮荒之地,尚未开化,中央朝廷对他们是鞭长莫及。不如就任由他们内乱,以夷制夷,六谷部一旦被朝廷册封,其他部族必群起而攻。一个强盛统一的吐蕃,不符合大宋的利益。唐朝时,吐蕃几次兵发中原,就是一个例子。

“王爷,还有,昨夜收到东线西线的军报,刘焉刘大人,推进了四百多里,击溃了西夏两万骑兵。不过老将军因为亲临前线,被流失射中,现在军中养病。东线林大人,呼延大人遭遇对方重兵阻击,打得有些艰苦,但最后还是攻克西夏重镇平宁。已对夏都兴庆,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徐宁报告道。

事到如今,西夏恐怕快顶不住了吧,只要西辽国回绝他们的借兵请求,而吐蕃再兵出宣化府,大势可定。一切,似乎都在按自己设想发展,王钰此时,心情稍好。

“加刘焉为忠勇郡公,擢升为左金吾卫大将军,领双倍俸禄,马上就办。”王钰叮嘱道,随即紧了紧身上斗篷,又向西北望了一眼,转身向城楼下走去。

刚踏上楼梯,就看见一名战将飞奔上楼,见到王钰,躬身拜道:“王爷,西辽国使臣已到军中,求见王爷。”

王钰喜上眉梢,刚才还在担心耶律南仙,结果立马就回来了。将斗篷一脱,扔到徐宁身上,大声说道:“走,帅府会客。”

帅府偏厅上,一名头戴皮帽,身披皮袍的异族人正背负双手,来回踱步。此人四十开外,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王钰如果看到他,应该有印象。当年上雄前线,王钰在童贯手下担任侧翼护卫,就是这个人与耶律南仙夜袭大营,正撞上刚刚组建一年的南府军。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耶律斜抬头一望,认出了走在最前面那金甲红袍的年轻人,正是当初在上雄前线将自己的部队阻击住的南府军统帅,王钰。

“辽使耶律斜,见过大宋丞相。”耶律斜微微拱手,笑意吟吟。

王钰正待回话,但瞥见他,突然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贵使,你我从前见过么?”

“丞相贵人多忘事,当年贵国二十余万大军围攻上雄,本将与公主率军夜袭宋营。就是丞相的南府军阻击我军,后来在隐空山,丞相孤军奋战,让本将记忆犹新。多年不见,丞相可好?”耶律斜笑问道。

仔细一想,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怪不得看他如此眼熟,原来是故人。大笑一声,王钰说道:“哈哈,时隔多年,将军威风依旧,难得,请坐。”

分宾主坐下,耶律斜品了一口茶,随即说道:“还是先公后私,待办完了公事,再与丞相一叙旧情。”

“好,我国遣使入辽,欲与贵国修好,结成战略同盟,不知辽帝意下如何?”王钰放下茶杯,朗声问道。

“圣上获悉丞相的美意,也深表赞同。公主殿下到都城之日,圣上就已经将西夏使臣驱逐出境,并驳回了夏王李元昊的请求。此次,派微臣来,就是与丞相商议,两国永结盟好,希望丞相允诺之事,不要缺斤少两才好。”耶律斜微笑道。

“这是自然,人无信不立,本王既然答应重开丝绸之路,向贵国输送所需的各项物资,就一定会照办。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将军在我帅府盘桓数日,待战事结束之后,与本王一同京,我自当在天子面前,力奏此事。”王钰说罢,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耶律南仙哪里去了?听闻西辽使臣到军中,还以为耶律南仙也一起回来了。

“如此甚好,愿贵我两国,摒弃前嫌,同舟共济。”耶律斜打着官腔,突然发现神情有异,遂问道:“丞相,你这是……”

“敢问贵使,南仙为何没有跟你一起回来?”王钰意识到什么,语气不太对头。

耶律斜似乎早料到王钰会这样问,轻笑道:“丞相,有句不当说的话,希望您别见怪。公主是圣上的掌上明珠,是我契丹人。此次,公主殿下回国,被圣上册封为阿里玛大长公主,自然应该留在皇都,坐享富贵,岂有……”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钰已经抢断道:“你们学的是中原文化,推崇的儒学,难道没有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南仙已经嫁给本王,是我王家的人,也是我大宋的一份子,耶律大,辽帝扣留她,这不合规矩吧?”

耶律斜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王钰纠缠,推脱道:“这个嘛,是圣上的家事,不是我作臣下的该过问的。此次本将前来,是代表大辽,与大宋商议结盟之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一股无名业火冲上头顶,耶律大石,亏得你是一代豪杰,竟如此的小肚鸡肠。王钰愤怒难当,历年来,耶律南仙从未离过他半步,不管是居家还是外出,都与他形影不离,现在被耶律大石扣下,他岂能不急?

可王钰仍旧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耶律南仙这是家事,两国结盟,这是国事。敦轻敦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情绪稍微平复,王钰又换了一副笑脸:“好,只谈国事,不谈家事。当年草原一别,不知辽帝如今可好?”

“多承丞相过问,我家君上一切安好。时常与下臣等提起与丞相的往事,尝言道,天下英雄,只有三人。第一人,就是丞相您,第二人,是女真匪首完颜阿骨打,第三人,呵呵,就是圣上自己了。”

口气不小,那完颜阿骨打早已辞世,耶律大石此话,也就是说,天下英雄,惟王钰与他而已。这话,让王钰想起了曹操刘备煮酒论英雄,而曹操刘备终究还是成为了敌人,我王钰与耶律大石,恐怕也会步其后尘吧?

“不敢当,钰乃汴京游手好闲之徒,受先帝知遇之恩,起用为相。辽帝英明神武,又岂是本王所能比拟的。罢了,贵使暂且歇息,待明日,本王备下宴席,与贵便接风洗尘。”王钰说完,便起身欲走。

耶律斜也起身恭送,王钰刚一踏出偏厅,突然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徐宁说道:“耶律大石欺人太甚!”语气怨毒,声色俱厉,徐宁吃了一惊,不想王爷竟然动了肝火。也难怪,他与二夫人多年来形影不离,现在二夫人被扣在西辽国,王爷岂能不动怒?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西辽都城,虎思斡鲁朵,耶律南仙于深宫之中,遥望东方,思念着王钰。

耶律大石自当年上雄拥兵自立后,横扫西域,击破数国联军,降伏回鹘王,一直打到巴尔喀什湖,定都虎思斡鲁朵,建立了版图可与大宋一较高下的西辽帝国,也称黑契丹。疆域包括今天的新疆全部,帕米尔高原以西至咸泫南的阿姆河西岸,巴尔喀什湖以东北至今蒙古西部,威震中亚。

可耶律大石,仍旧不忘辽国故土,积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打回东方,重振大辽帝国的威风。但是,他在中亚建国后,东方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国打败辽国之后,停足不前,虽然几次兵出上雄,攻打幽云,但都宋军迎头痛击,铩羽而归。而大宋,在历经王钰的变法图强之后,国力迅速强盛,特别是王钰升任丞相之后,大宋对外态度,日趋强硬,数次对外用兵,连战连捷。

想要打回东方,似乎有些困难了。就在这个时候,西夏王李乾顺,派人到西辽国借兵,抵抗宋军进攻。多年不见的女儿耶律南仙,以宋朝钦差大臣的身份,来到了虎思斡鲁朵,带来了大宋实际统治者王钰的亲笔书信。

耶律大石感觉到,打回东方,还都幽州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西辽气候干燥,夏季酷热,冬季严寒,久居中原的耶律南仙,很不习惯。在皇都的城头上,这位宋辽两国统治都极为重视的女人,正手扶栏杆,痴痴的望着东方。不光王钰没有料到,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扣下她,封为阿里玛大长公主。而她的几个弟弟,现在都已经封王,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

一时间,耶律南仙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公主殿下,南院大王来了。”婢女走到耶律南仙身后禀报道。南院大王,可不是爵位,而是官职,辽国的制度虽然多学自宋朝,但区别在于,辽国朝廷有南北两院官。南,北院大王,是仅次于南,北府宰相的重要官员。

如今的西辽南院大王,是耶律南仙的大弟弟,耶律休。

“姐!姐!”耶律南仙久居中原,无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性,都已经成为一个纯粹的汉人。不过她这个弟弟,仍旧保持着契丹人的剽悍。

“耶律休。”耶律南仙踏入宫室,迎面走来一人,身长七尺,方面大耳,颌下留有黄须,相貌大异于常人。

“姐,听说你回国了,各部的首领都给你送来了丰厚的礼物,父皇让我给你送过来。”耶律休说罢,便吩咐下人们,将大箱的礼物送到耶律南仙跟前。不外乎就是些金银器皿,这些东西,武州郡王府里,成山成堆。

耶律南仙看了一眼,随即坐下身去,这宫殿,仍旧保持着原来辽国皇宫的风格,看来,耶律大石一天也没有忘记过打回东方去。

“姐,好些年没见你,王钰那小子对你还好吧?”耶律休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啃了起来,吧达吧达,跟猪吃泔水似的。

“他对我很好,在他的王府里,有一座近仙楼,比这处宫室还大,就是你姐姐的住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像这些金银器皿,呵呵,怕是车载斗量,无法计数。”耶律南仙流露出无限的怀念。此时,官人的大军,应该打得西夏没有还手之力吧?童贯也应该束手就擒了吧?从此以后,他就是大权独揽,自己本来准备西征回去,便让吴用等人,把他推上皇位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耶律休虽然是个带兵的粗人,可他也听得出来,姐姐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看这里什么东西都不顺眼,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大宋。

“姐,你别怪弟弟多嘴,我觉得你有些,有些不对。你是契丹人,不是汉人,怎么老向着外族啊。”耶律休嘀咕道。

耶律南仙一愣,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苦笑道:“兄弟,姐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契丹人。”

“那最好了,姐,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契丹人,迟早是要打回中原的。父皇已经在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就要发兵东征。你那个王钰,早晚是我们的俘虏。”耶律休自信满满,放出狂言。

耶律南仙闻言,丝毫不怀疑父亲的雄心壮志,但是大宋今非昔比了,国力之强盛,军队之庞大,不是耶律休可以想像的。她在王钰身边,亲眼见证了大宋的崛起。

“耶律休,你一定要告诉父皇,打消东征的念头,你们打不过王钰的,至少现在是。”耶律南仙这话,或许有些偏袒王钰,可也是从实际情况出发。西辽国有多少兵力?有多少财力?打仗拼的不仅是军事力量,还是国家的底子,普天之下,谁敢说他的财力比大宋丰厚?

耶律休愤然起身,厉声喝道:“你们!你们!什么你们!我们是一家人,王钰才是外人!我手下有五万精兵!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女真人或许可以一战,可我就不信,拿笔都没有力气的宋朝人,会是我们契丹人的对手!”

“五万?弟弟,他随时可以集结五十万大军跟你作战。宋军如今的战斗力,不会比我们契丹人逊色,而且他们的装备,远比我们先进得多。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大宋修好,共同对付女真人,汲取中原文化,科技,发展大辽自己的力量。这才是对我们国家有利的策略。”

的确,耶律南仙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契丹人,她不希望宋辽两国再次交兵。一来,现在的西辽,根本不是大宋的对手,二来,她不希望自己将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耶律休见姐姐一味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气不打一处来,桌子拍得咣咣响,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恨不得立马就把王钰拎过来,一撕成两半。

“耶律休!”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宫外响起,耶律休一听,知道是父皇来了,赶紧收敛起来,垂手肃立。

宫门口,一条高大的人影闪现出来,时隔多年,耶律大石似乎并未见苍老。龙行虎步,威风八面,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说不出,道不明的风范。

“见过父皇,儿臣奉命……”耶律休正要禀报。

“行了,去吧,朕有事跟你姐姐说。”耶律大石一口打断儿子的话,耶律休心怀不满,忿忿不平的步出了宫室。从小到大,父亲对姐姐十分偏爱,自己还是儿子,倒不如女儿了。

“父皇。”耶律南仙微微欠身,保持着汉人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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