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戏,太儿戏了,这简直就不象是一个皇……”在尚同良的宰相官邸,韩世忠向老相爷报告完事情之后,情不自禁的叹道。不过后半句有些犯忌,他没有说完。
确实太过儿戏了,且不说“天策上将”这个唐太宗李世民担任过的官职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也不说“自行到内库搬运金银”有多荒唐,光是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显得太过草率。诚然,威王这段时间崭露头角,确有大将之才,但这样的赏赐,不但不能给他以帮助,反而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尚同良却未作评价,他也觉得圣上这次太荒谬了,太儿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得不考虑一下,在正常情况下,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决定?当今天子才华横溢,个**漫,做出一些惊人之举也是情理之中,但对威王的赏赐除非是失心疯,否则……
“只是说说吧?正式行文下旨没有?”尚同良突然问道。
韩世忠冷笑一声:“哼哼,相爷,圣上这次可心急得很。当时就点了朱熹的钦差,现在已经出京去迎接威王,要在半道上封他为‘天策上将’‘天下兵马大元帅’,还要让他带刀上殿,禁宫骑马,彰显众王之上的威仪。”
尚同良皱起了眉头,难不成皇帝忘记了,位在众王之上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前朝废帝,隆德王赵允同。这可是高祖武皇帝在世时定下了的规矩,现在又改成威王,岂非无视先帝的权威?
“圣上与威王兄弟情深,从小一起长大,过分的宠信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次做得过头了,国家军队的最高统帅是皇帝,现在把威王抬出来,不懂,实在是不懂……”尚同良苦笑着摇头。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立即问道:“韩大人,耶律太妃那边是什么反应?”
听他问起这个,韩世忠突然笑了:“那倒有意思得紧,据说昨天晚上孟太妃母子就心急火燎的去了耶律太妃的宫中。没到半个时辰,耶律太妃就去找了圣上,结果你猜怎么着?”
尚同良听到此处,脸色一变:“吃了闭门羹?”
韩世忠一拍手:“是极!当时圣上就在南书房,愣是让沈拓挡了耶律太妃的驾。听说太妃很不高兴,拂袖而去,哈哈。”耶律太妃在先帝辞世之后,突然活泛起来,她的行径已经引起当初跟王钰打天下的老臣们极大不满。
尚同良好象听出一些意思来,捋须笑道:“那就对了。”
“对了?相爷,什么对了?”韩世忠追问道。
“尚书大人,当今天子的确是文弱了一些,可人都有脾气。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何况堂堂七尺度男儿?耶律太妃的确跟随先帝多年,也对国家有汗马功劳,但这不成其为她干预朝政的理由。圣上看来是动怒了,你也知道,先帝所生诸皇子中,英王与他的两个哥哥向来不对眼,而耶律太妃非要捧他上位。圣上这次如此大手笔的封赏威王,是在被逼无奈之下向耶律太妃提出抗议。”尚同良笑说道。
韩世忠却不太认同,质疑道:“会么?以圣上的性子,不至于如此吧?”
“那你就错了,圣上登基以来,耶律太妃咄咄逼人。圣上个性再柔弱,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况且这次,呼延灼撒下弥天大谎,非说要明年开春才能进兵,现在怎么样?威王带着八百壮士,一路突进,直接在布达拉宫检阅三军。这记耳光抽得响亮啊,哈哈。”尚同良似乎有些得意,威王可是他极力捧出来的。
韩世忠可就笑不出来了,他是王钰一手提拔起来的,执掌兵部多年,两代君王都没有因为他当初曾经支持赵构叛乱而对他有所防备。本想新帝登基,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以报先帝知遇之恩。可没想到,耶律太妃竟有“垂帘听政”的意思。
“相爷,先帝创业不易,九死一生方有今天雄踞天下的格局。你我都受先帝厚恩,这个时候咱们必须站出来说话。古训‘妇人宦官不得干政’,耶律太妃如今所为,已经背离先帝的意思,我们要有所行动。”韩世忠的话可谓语重心长。
听他提起高祖武皇帝,尚同良也严肃起来。可以想见,圣上此次明摆着要给耶律太妃一个警告,以她近来的作风,势力要有所报复。如果长此演变下去,谁也不敢保证大燕朝不会出现一个吕后,甚至武则天。
“韩大人,你说得不错。高祖皇帝待你我一干臣子恩重如山,若非先帝,你我便没有今日的高官显爵,国家也不会如此昌盛强大。老夫与先太师童贯,河间郡王林冲受先帝遗诏,顾命辅政,如今太师已然仙逝,我决不允许大燕落在他人手中。要动手就趁早!”尚同良说道。
韩世忠频频点头:“相爷所言极是。可是现在……会不会早了一点?”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耶律太妃在先帝归天以后,所作所为的确有些出格,但还够不上什么滔天大罪。如果现在对她不利,恐若天下人非议,毕竟她是先帝至爱之人。
“早?哈哈,尚书大人,你以为老夫还能活几年?”尚同良笑问道。
韩世忠闻言一愣,私下里他与其他大臣不是没有议论过这件事情。现在尚相是百官之首,朝廷领袖,可他将为人瑞,万一哪天驾鹤西归,朝廷谁来统领?
“相爷吉人自有天相……”韩世忠本想说几句场面话。
“算了吧,先帝对我国家民族有盖世之功,但还是因为操劳过度,壮年早逝,上天何曾眷顾过?老夫为官一生,历六朝皇帝,要说功劳嘛,也不是没有。但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替新君扫平道路,替国家开创一个稳定的政局。这些日子,我看得清楚,宫里母强子弱,早晚必生祸害。”尚同良说话时的神色,连韩世忠这等人也看得暗自心惊。
“那相爷打算如何着手?”思之再三,韩世忠谨慎的问道。
尚同良端起茶杯,却未饮一口,略一思索,随即说道:“推波助澜。”
通往北京的官道之上,一行人,十余骑正疾速开进。他们全着便装,带有兵器,仿佛江湖豪侠。但看这群人的神态,却十分拘谨,惟有其中一人,丰神如玉,令人侧目。
这一行正是王轼等人,吐蕃既定,王轼使命完成,正要回京复命。第一次上战场,指挥不到一营兵力,取得如此辉煌战绩,威王注定一战便名扬四海。不过王轼却没有太多的欣喜,呼延灼仍旧保留着西南行军元帅的头衔,控制着三省军队。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上奏皇兄,削了他的兵权。
正全带开进间,照面一队人马也是风一般的卷过,王轼本没有留意,但突然背后响起一声呼唤:“威王殿下?”
勒住缰绳,王轼调转马头一看,这不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朱熹么?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熹带了随从匆匆赶回,翻身下马,十步之外遥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哦,敢问朱大人,喜从何来?”王轼问道。
朱熹面露笑容,大声说道:“殿下扫平吐蕃,维护国家统一,立下盖世奇功。天子龙颜大悦,特派臣为钦差,前来迎候殿下,并宣读册封诏书。”
一听他带有诏命,王轼才明白他为什么不下跪,忙下了马,准备接旨。朱熹上前扶住:“哎,殿下,这里也不是京城,大家都穿便服,不方便。诏书在此,殿下自取去,下官口头传达便是。”说罢,从身边侍从手中取过诏书匣子交于王轼。
“圣上有旨,威王神武,以八百壮士横扫吐蕃,旷古绝今。特赐‘天策上将’衔,为国家最高军衔,只授于威王一人,以示荣宠。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督全国一百二十万马步水军,另赐金银若干。盼威王早日回京,与朕团聚。”
朱熹一说完,莫说是王轼,就连辛弃疾等人都神色大变!这赏赐,是不是有点太……
而王轼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朱熹是大哥的宠臣,他自然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胆子开这种玩笑,可这道封赏的诏命委实太过蹊跷。盯着朱熹看了好大一阵,王轼展开圣旨,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个清清楚楚,没有错,的确如他如言。
合起圣旨,王轼只问了朱熹一句话:“北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北京皇宫
“王公公。”沈拓走在王欢跟前,低头叫道。王欢每次看到这个人,心里都禁不住火冒三丈,他固执的认为,自己失宠于先帝,就是这个家伙从中搞鬼。甚至告发自己贪腐的也可能是他。
“沈公公,今儿天阴成这样,也没吹风,您怎么有空来了?”王欢从鼻子里哼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