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茵一生情痴,真正快活的日子,除去孩童之时,唯有与崔尚之相亲相爱的那段时日,但那段时日于一生来说,便如九牛一毛,屈指可数。
她如此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地边哭边说,自二人初识直说至分手,又说自分手之后自己日思夜想,经常是彻夜难眠,终于病倒,以致因爱生恨,期间种种,她说的是那么的投入,伴随着不断的诉说,脸上表情亦是不断变幻。
虽一直嘤嘤啼哭,却也是时而微笑,时而伤心,时而如羞涩的少女,脉脉含情,时而如幽怨的怨妇,满腔怨怒。
便是这般忘情地倾述中,说至高兴或是委屈之时,更是时不时地以她那纤纤玉手锤击在墓碑上,仿如锤击在爱人胸膛一般。
直到她哭的声嘶力竭,也说的口干舌燥,就连那如水的脸庞亦是摩挲的如红如醉酒一般,泪水亦是哭干,这才止了哭泣,断断续续的抽噎着,伸手细细抚摸着碑上所刻自己心中爱人的名字。
如此满脸皆是痴迷,浑然忘我,亦不知过了多少时刻,但见日已西沉,一轮新月业已冉冉升起,无华的月光倾斜,照亮谷中,如同白昼一般。
徐徐的晚风吹进谷中,带来丝丝春的凉意,便在这时,但见一直深陷痴迷中的莫霜茵蓦然间抬起头来,本是如秋水般的双眼,现下已然血红,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地扯着她那早已嘶哑的嗓子,竭力仰天悲呼道:
“啊……!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养蛊之人当真便逃脱不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终老一生的宿命?我不相信!不!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老天爷啊!你为何总是这般无情?我莫霜茵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我?你凭什么要夺走我的崔郎?”
她这句话说完,愤懑之色瞬间已臻至极点,理智与她来说,早已不复存在,心中唯一有的便是那怒火中烧的恨意。
当她再次低下头痴痴看向怀中崔尚之墓碑之时,眼前的墓碑渐渐幻化,竟变成了一年轻男子正手执利剑,残忍刺杀崔尚之,而崔尚之正浑身浴血,无力的瘫倒地上,眼中尽是不敢相信之色。
到得这时,她那燃烧的恨意再也无法抑制,瞬间爆发出来,仓促间,不及思索地伸手朝那男子抓去,口中歇斯底里的一声悲呼:“啊!不!恶贼住手!啊!崔郎!”
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眼前变幻的场景又自消失,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孤坟耸立,就在这时,那慕容合鹤的所说的一番话油然出现在她脑海。
这念头一出,心中怒意滔天,目视方才幻境中青年男子立身之所,一字一顿恶狠狠地接口言道:“小……贼……云……鸣……凤!我莫霜茵在此发誓,但教我莫霜茵一日不死,必想尽一切办法,取你性命为我崔郎报仇雪恨,即便是付出再大代价,我莫霜茵也在所不惜!”
而她那伸出的手,一抓落空,自然而然抓在了冰冷的墓碑之上,这不经意间触手所及之处竟是摸到了一排小字。
她先前眼见墓碑所刻“先祖崔公尚之”几字,心中伤痛,便已昏倒,待得醒来,心痛情迷,自是未曾细看。
现下这一发现,原也不打紧,但凡墓碑一般皆有某某子孙敬立字样,此乃再正常不过了,原也不足为怪。但她此刻心智迷糊,愤怒,心痛,加之情迷,早已心乱如麻。
此刻,一经发觉,自是存了细看之意,月光之下,只见她急切地将脸凑近了些,这一看,但见那一排小字正是“孙女吟吟敬立”。
她一生情困崔尚之,自与他分手之后,更是魂牵梦萦,始终暗自期盼自己二人终有一天,能再和好如初,是以,终身未嫁,亦没再将第二个男子看在眼中。
先前听慕容合鹤言及云鸣凤是与崔尚之身前一少女苟合,怕东窗事发,这才加害与他。还以为这女子乃是他传人掖或是身边佣女,现下一看碑刻,这才知晓,感情是他孙女,这叫她如何不惊?又如何不怒而心伤?
想起自己为他一生守候,而他却不知何时竟是已与人结婚生子,到得现下更是连孙女都有了,而自己对这一切,却是一无所知。
越想越是为自己感到不值,人家早就忘了自己,与别的女子风流快活,自己却依然痴痴盼着与他破镜重圆,想想便觉委屈,又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