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旗回头望去,见河面缓缓流动,龚伟却不见了踪迹。他瞪大了眼睛,朝着四周观望了一圈,喊道:“老龚?!”
河底下,咕嘟咕嘟的冒上来了一串气泡,常小旗一怔,不多时,又咕嘟咕嘟的冒上来一串气泡。
想起在旅馆时常小旗从那只信鸽腿上捏出的纸条,上边写着:血月当空必有一死,澜沧江中绿芒浮现,百年情谊龟背驼天。
抬头望天,但见天穹之上,刚刚升起的红色朝阳,在云朵里射出道道红光,将云彩都染红了,而月亮还未落下,又或者说月亮出现的那片区域,刚好是没有云彩遮挡的,只有一缕一缕像是碎棉絮的云丝,被太阳染的通红。在微风的吹动下,遮挡住了月亮,似乎是把月亮给染红了。
这才是血月当空?!
常小旗在深夜中一直很注意这个问题,他害怕月亮突然变红,可绕了一百圈,不是在晚上发生的事,是在清晨,是在这一刻!
他猛的一惊,甩手扔掉登山包,噗通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像是一颗深水炸弹,炸开了河面!
这水不深,顶多就到常小旗的腰部,可水底下都是绿色的水草,以至于水面看起来全部都是绿油油的,看不到水底,甚至猛的一下都感觉不到有多深了。常小旗钻进去之后,就寻找龚伟消失的地点,他在水中睁大了眼睛,却见上流一道一道的红色血丝夹杂在河流里,顺着往下游流淌。
他快速往前游动,顶着水流的冲击力,拨开河床上密集的杂草,映入眼帘的一幕吓的他差点把嘴里憋着的那口气给吐出来。
龚伟趴在一只龟壳上,周围数不尽的水草,将他缠绕的严严实实,一群说不上来名字的黑色虫子,犹如蚂蚱,但比蚂蚱的身材要细一点,肢节都要更细一点,方便在水里游动,有点像是常小旗小时候在水面上看到的水虫。
那些虫子从龟壳底下源源不断的钻出,它们钻出的方向,正好是龚伟被困住双腿的地方,它们趴在龚伟的腿上,一拥而上,啃食龚伟的皮肉,龚伟嘴里咕嘟咕嘟的不停往外冒泡,他一张嘴,就往嘴里灌水,他瞪大了眼睛,想挣扎,但却被水草缠绕的严严实实,他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力。
常小旗抓紧小弯刀,到了那小虫子旁边,挥手就斩,他不是为了杀死那些虫子,而是为了砍断缠绕龚伟手脚的水草,那水草虽然多,但架不住锋利的刀刃,这么一过,就把龚伟的双腿解救了出来,但水底下已经是潮红一片,看不清现在的状况。
顺着龚伟的身躯,割开缠绕他双手的水草,常小旗像是夹孩子那般,将龚伟搂在腰间,快速的浮上水面,迈开双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上跑。但站在河流里跑动,双腿像是掉进了糖稀里,完全搅不动,不过身后的河流里,倒是没看见有什么虫子追过来,常小旗咬着牙硬是把龚伟给带到了岸上。
龚伟已经被灌饱了,此刻奄奄一息,常小旗摁压他的胸膛,让他吐了几口出来,而后一看自己双腿,啊呀一声,眼睛似乎都要从眶里瞪出来了,来乌干祜族的领地这么久,龚伟第一次,显现的如此惊恐。
常小旗顺着龚伟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龚伟的两节小腿,已经被那虫子啃噬的只剩下腿骨了!
森森白骨上挂着一丝一丝的烂肉,龚伟痛喊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在他的膝盖位置,那被咬烂的地方,还在泊泊的往外冒血,常小旗来不及细想,抽出绳子扎进了他的双腿,扔掉了所有的物资,只背着龚伟和装着剥皮刀以及人皮棺材的登山包,火速下山。
他咬紧了牙关,他无数次咬紧牙关,因为他别无选择,从遇上寅狨王开始,他每一次的打斗几乎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很想找地方休息一下,他每次都有种一步也走不动的感觉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他一停,所有人都得死。
这一路坚持过来,他就像濒临散架的机器,他实在顶不住了,他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但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不能见死不救,一定要跑下去,咬着牙也得跑下去!
跑着跑着,他一把将登山包挂在胸膛上,反背登山包,而后将龚伟的身体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背上,猛然一跃,在前行的过程中,像是从一个人类到野兽的蜕变,从直立行走瞬间变成四肢奔跑,他顷刻间从人变成了猎豹。
他再一次使出了伏虎纵。
常小旗在山林中健步如飞,耳边风声呼啸,他知道在自己筋疲力竭的最后关头,在用不上力气的最后关头,一旦停下来,他可能永远再也跑不动了,他或许不会有事,但龚伟一定会死在这里,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不知奔跑了多久,当常小旗看见停靠的车辆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路开车将龚伟送到市区公立医院,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