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老太爷老夫人、冯家老太爷,偕同盛家诸晚辈返乡,对于南风郡上下来说,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事。
三大势家几乎是倾巢出动到长亭迎接。
虽然这段时间郡城好些人都已经感觉到三家之间似乎有些暗流汹涌,尤其是洛家人进盛府不到半日就搬去客栈,甚至到现在都没肯去任何一个盛府住的举动,很是引起一些目光锐利的人的议论,但场面上,城外的聚首还是很和睦很热闹的。
在长亭里摆过洗尘宴,互相招呼着入城之时,随着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各种气氛才悄然弥漫开来:盛惟行三言两语同胞姐盛惟娆说了洛家人住客栈、下人找不到盛兰斯也没及时通知自己代为出面去请的经过:“虽然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宵禁了,立刻备了礼,拿着大伯的名帖出门,去客栈赔罪,然而那边的两位当晚索性就没肯露面,只叫下人出来道歉,说是刚刚赶过路,已经歇下了,不便起身。次日我再去,那边见倒是见了,可话说的滴水不漏,对于前往咱们家客院落脚,却是拒绝的毫无转圜余地……姐姐,我看他们是生气了。”
“若柳跟扶烟那两个贱婢!”盛惟娆跟郑夫人起初一样,一听这话,就怀疑俩姨娘想使坏,存心破坏盛惟德的这门好亲事,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且放心!这会儿祖父祖母回来了,就算爹爹护着她们,能拗得过祖父祖母?!连大哥的终身大事都敢插手,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盛惟行这两年十分的谨言慎行,闻言还是有点忧虑:“只是若柳话里话外,却是我早就知道了这事情,不过是嫉妒大哥能有门好亲事,故意不出面……之后我去了两次客栈,都没能把人请回府里,她们私下又说,只我一个人去,谁知道我跟洛家人说了些什么?不定反而更加的得罪他们呢?可家里就那么几个人,爹爹当天在相好那边喝的酩酊大醉,根本起不来,弟弟们年纪都小,姨娘们身份使然不好出面,我不是一个人去客栈,谁能跟我一块儿去?!”
“你怕大哥误会你?”盛惟娆安慰道,“放心吧,大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回头我帮你去跟大哥解释一下,那两个贱婢真是昏了头了,什么样的谣言都敢造!也不想想咱们这一房早就被分出来了,往后不管祖宅那边多风光,咱们左右没资格分润什么。这情况大哥娶到江南洛家的小姐,咱们有个出身大族的嫂子,有什么不好?当咱们跟她们一样眼皮子浅,见不得家里人好么!?”
他们姐弟这边说着话,那边宣于冯氏也借着跟冯老太爷同车的机会,轻声禀告:“按照您之前传回来的口信,一切顺利!就是洛家人来的特别早,竟是提前到了,叫我们有些意外……当然提前到了也很好,那边已经收了银票,且这会儿都没去盛兰斯那边住,看来是动了心的!”
冯老太爷抚着颔下长须,微微颔首,又看同车的长子冯叶:“致仪最近如何?”
按照他们的计划,就是让冯叶的嫡次子冯致仪取代盛惟德,同洛家小姐联姻。
其实按照洛家的地位,以及那位洛小姐家主嫡女的身份,应该是配冯叶的嫡长子才合适的。无奈冯家长孙冯致仁年纪比较大,这会儿孩子都有了,总不能叫他休妻弃子给洛家小姐腾位子吧?
且不说冯家还没缺德到这地步,就是洛家小姐的身份,也肯定不肯担上横刀夺爱的名声的。
而冯家二房的两个嫡子,年纪都还小,根本没到说亲的时候,大房的三子、四子呢,都是庶出,身份跟洛家家主的嫡女不匹配不说,庶子高娶,对于冯家未来的内部稳定也不利。
还好冯致仪因为生母乐氏早年的一点私心,希望让他迎娶盛惟乔,一直拖着没议亲,后来盛惟乔跟容睡鹤成了一对,乐氏彻底没这指望了,方才挑挑拣拣的开始选儿媳妇……这还没确定呢,冯老太爷窥破了盛老太爷私下做的事情,就起了心思,让她罢手了。
如今竟是现成的人选。
不过老太爷决意要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所以早先就传了话回来,要冯致仪多读书,多修身养性,哪怕天赋所限,考不到功名,好歹养些浩然之气,无论如何,也要在个人气度跟谈吐上,将盛惟德比下去才好。
这会儿见老太爷问起来,冯叶忙道:“爹爹您放心!致仪虽然愚钝,却素来最是听话孝顺的。自从孩儿接了您的家信,叮嘱他之后,这些日子都在刻苦攻读,前些日子,还去小妹那儿,借了妹夫跟密贞郡王早年读书的一些笔记,成日里钻研呢!”
冯老太爷微微颔首:“虽然咱们这些长辈在,自会给孩子们谋划前程。但咱们到底不可能年年岁岁的护着他们,他们自己若是不上进,咱们就是呕心沥血,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孩子知道惜福就好。”
老太爷到底上了年纪,此番又是走陆路回来的,很是受了一番颠簸,方才在长亭里一番应酬,撑到此刻,不免疲乏,正欲闭目养神,却瞥见冯叶欲言又止,便疑惑道,“还有事儿?”
“就是洛家人提前到来这一件。”冯叶看了眼妹妹宣于冯氏,才道,“大妹以为这是好事儿,给足咱们做手脚的机会,孩儿却觉得有些不妥。因为盛老太爷此刻才回来呢,若是接下来做这事情,还能说是给大妹讨公道,理所当然。但提前玩这手段,多少有点居心不良谋划已久的意思……孩儿倒不是担心其他人,就是,密贞郡王可不糊涂?”
“那又怎么样?”冯老太爷听着,微微颔首,却不以为然,“你还真指望这事情瞒的滴水不漏吗?就是兰辞夫妇,你以为他们心里没数?只不过,他们好意思说吗?”
见冯叶还有点踌躇,他叹口气,提醒道,“盛家老太爷这会儿才回来,为父我,何尝不是?有为父这番奔波在,盛家就永远欠咱们的,他们又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家,怎么好意思胡搅蛮缠?不然,为父会让你们这么做吗?”
旁边宣于冯氏哼道:“大哥你就是跟密贞接触太少,只将他当郡王看,而不是外甥女婿,我之前陪着乔儿在西疆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该数落的也没客气过……何尝见他跟我计较了?你不要听传言,他没传言里那么小气,不然妹夫还肯把乔儿许给他?乔儿可不是什么温柔小意会看脸色的人!”
“你陪乔儿这两年,颇为辛苦了一番,还帮着照顾过密贞跟乔儿的嫡长子。”冯老太爷圆场道,“在密贞跟前地位不一样,他是当你长辈尊敬的。不过叶儿确实跟密贞没什么接触,早先咱们以为密贞是兰辞外室子时,还一度动过杀心!叶儿面对他,当然有些本能的谨慎……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有其他事儿没有?没有的话,我就先眯会儿了!”
宣于冯氏跟冯叶忙道:“爹您先歇着罢!其他事情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