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陈亮亮回医院的时候,正看到姜西脱了大姐的衣服给她拍后背伤痕的照片留做证据,见我们来了,姜西一招手说,“陈亮亮你过来,你看你跟你爸爸把你妈妈打的,要不是抢救及时,你妈妈就死了知道吗?”
陈亮亮低着头,小声说,“我妈妈不要我和爸爸了,爸爸说她有野男人了,还想来抢走属于我的钱,所以……”。
大姐听了这话,眼泪又流了下来,说,“亮亮,妈妈哪舍得抢走你的什么呀,妈妈最爱你了。”
陈亮亮对大姐的表白无动于衷,大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爸给他灌输的他妈坏的思想已经好几年,恐怕一时改变不了她的印象。
姜西拍完了照片,让大姐把衣服穿上,而后她看着陈亮亮说,“你到我身边来。”
陈亮亮下意识有点怕姜西,大概姜西身上的气场还是有点慑人的。
姜西手指一勾,特别自然地说,“你来,我请你看小电影。”
她一边说,一边坐到了对面病床上,姿势特别随意地倚到了墙上,而后拿出手机来翻看视频。
小地方住院的人也不多,所以这间病房没有别人住。
陈亮亮小眼神还有点警惕。
我对他说,“她是你舅妈,你舅妈很漂亮对不对?”
陈亮亮瞥了一下嘴,那意思好像在说:没看出来!
我当他年龄太小,根本没有审美观。
我又对他说,“她是你舅妈不会害你,去跟她看电影吧。”
这时,姜西手机里传出了一段劲爆的黑炮音乐,小男孩都有点喜欢这种音乐,他一步步被吸引,走到姜西身边,跳上床,也学着姜西靠在墙上,跟着姜西一起看手机视频。
姜西就乱点、乱看那些搞笑视频,陈亮亮看得也比较开心,一时都忘了自己在哪了,两人有时候还会为了看哪个视频争论一会儿,姜西一步不让,陈亮亮没有手机,没办法只能被姜西领导,有时候,两人又看得“哈哈!”大笑个不停。
那两人旁若无人地笑,都感染了我和大姐,大姐肿胀地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她小声对我说,“我从小就羡慕人家家庭和睦、开心快乐的孩子,我当初结婚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家搞好,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不要像我们小时候过的那种日子,可是啊,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遇到个好丈夫,越是使大劲儿地想过好,越背道而驰了,要是陈亮亮能总是这样开心的生活,他那脾气也不可能像他爸那么臭,有时候他身上那个混蛋、无赖劲儿跟他爸一样,其实我知道,这些都跟我和他爸没有给他一个温暖、快乐的家庭有着密不可分地关系。”
我拉住大姐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轻声地说,“大姐别想那么多了,等离婚后,重新找一个好男人,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吧。”
大姐含泪摇了摇头,又深深叹了口气,“咳!这辈子再也不想嫁人了,再也不想跟男人一起过日子了,要是亮亮能跟我,我肯定还是会养他的,要是他不跟我,就算了,我也想开了,这辈子自己过,挺好的!”
我听着大姐说的话,心里特别疼,只恨自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正当我难过的时候,大姐突然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姜西还真是行,把我这事安排地有条不絮的,我就觉得经她这么一安排,好像感觉很靠谱。”
我笑着说,“姜西做事从来都靠谱!”
大姐依然笑,“哎呀,我那颗原本都要绝望的心啊,仿佛又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也许这一次,这个婚能离得痛快一点,经这一次警察局里的教训,或者陈生以后就不敢再打我了。”
“当然,必须的,他再敢懂你一根手指头,你就立刻报警,他已经有一次案底了,再打的话,你如果坚持告他,他肯定是要坐牢的。”
“嗯!”大姐笑了笑,“我现在突然也不怕他了,要是有问题,我还可以打电话向姜西请教。”
“对,这是好方法。”我笑着说。
我跟大姐正聊着时,对面突然传来姜西和陈亮亮两人的争执。
陈亮亮说,“这个视频不好看,一看就不搞笑。”
姜西说,“看看嘛,我都没看过,来一起看。”
“看着不像好看的样子!”陈亮亮兴趣不大。
“看完才知道啊,小朋友要有点耐心,万一是好东西呢?”
“你看这画面,灰不垃圾的,一看就不好……”。
“近日徐州某县一个八岁男孩突发肾衰竭,被送入医院抢救三天后死亡,送她来的是他的继母,继母称不知孩子为何突然发病,可在抢救过程中,医生发现孩子的呕吐物里有百草枯的成分,经警方调查,是继母……”
这个视频看完,姜西立刻又点了下一个视频。
原本不爱看的陈亮亮也没有反对,他还低声问姜西,“舅妈,你说这新闻能是真的吗?”
姜西说,“当然是真的了,你看这可是正规电视台播报的新闻,电视台不敢报这种假新闻,只有那些搞笑短片才是假的。”
“哦!”陈亮亮若有所思地继续跟姜西看着下一个视频。
“妈呀,这个太恶心,浑身都是伤口,骨头都露出来了,都生蛆了。”陈亮亮躲开视线。
“换下一个”姜西说。
陈亮亮一脸嫌弃,但还是忍不住斜眼瞄着看
“近日加拿大一对夫妻以虐待罪被判刑,孩子的亲生父亲跟孩子的继母逼迫十岁的儿子......”
“啊!不看这些东西了,太可怕了,太恶心了。”陈亮亮已经躲开了姜西的身边了。
姜西笑着把手机关上,“行,看够了是吧!”
“嗯!不看了!”陈亮亮有一点不高兴。
姜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亮亮,陈亮亮也看着她,很快陈亮亮就有点紧张了。
姜西突然笑着说,“看完了,谈谈你的感受吧?”
陈亮亮愣了愣,“感受?就是恶心啊!”
“难道不觉得后妈很可怕吗?”
陈亮亮眨眨眼睛,有点不甘地说,“我要是有后妈,应该不会这样对我,一方面我没那么好欺负,另一方面,我爸肯定向着我。”
“你再不好欺负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后妈给你做饭吃,你难道天天拿银针试毒?别那么天真了,银针不是什么毒都能试出来的,电视里都是骗人的,银针只能试出砒霜,像这种,谁都发现不了。”
陈亮亮垂着眸不吭声。
姜西接着说,“再来谈你的智慧,你觉得你要是耍心机能耍得过我吗?”
陈亮亮看着姜西摇了摇头,这点他还是比较诚实的。
“如果你连我都耍不过,你如何去跟一个想要置你于死地的继母耍?继母都特别会演戏,你爸爸在的时候,她肯定对你特别好,让你爸爸和你都放松警惕,等你爸爸走了,哼……”。
姜西这一声哼,阴森森的,我看到陈亮亮身子抖了一下,还在狡辩说,“继母也有好的,我同学的继母就……没有对他下毒。”
“你同学跟你说,他的继母比他亲妈好吗?”姜西特别精准地跟了一句。
陈亮亮想了想说,“那倒是没有,我同学妈死了,他一到过年过节就哭,说想他亲妈了。”
“你呢?”姜西语气非常平淡却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什么?”我看到陈亮亮又紧张了。
“你妈妈从小打过你吗?”姜西问。
陈亮亮想了想,摇了摇头,“基本没打过,我妈妈不会打人,打我的时候就跟拍灰似的,一点也不疼。”
“你爸爸呢?”姜西不停地问。
陈亮亮又想了想说,“打过的,他要是忙的时候,我烦到他了,他会给我一巴掌,有时候会很疼。”
“两相对比,你觉得谁对你更好?你觉得你爸这种人如果找个后妈,会跟后妈一起对你好吗?如果是乖小孩,后妈可能还会好一点,你觉得你是乖小孩吗?整天不是要这就是要那,你觉得后妈会惯着你吗?”
陈亮亮似乎已经快要被姜西说服了,但还有点不甘心输了似的,“我妈也不给我买东西,我要的很多东西她都不给我买,我爸就能给我买。”
“亮亮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你其实心里也是比较清楚的,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垃圾食品吃多了不好,有一些玩具也不应该太浪费,很多山区里的孩子,连学都上不起,我们要珍惜生活,要培养美好的品德。”
陈亮亮笑了,“你说得话跟我们班主任老师说得一样。”
“亮亮你知道你打了你妈妈,这件事如果传到学校,大家都会笑话你不孝顺,你会很丢脸吗?”
陈亮亮低下头,不吭声了,眼圈有点发红。
“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会觉得你爸跟后妈,会比亲妈对你好吗?如果你还是那么想,我只能说,你这个孩子是弱智,没有一点思考的能力,傻子一样的。”
“哇!”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了陈亮亮的心底,他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了,呜……”。
他嘴上说着不想听了,却一头扎进了我大姐的怀里。
孩子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尽管他打了我大姐,我大姐还是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里,她也哭了。
我跟姜西眼圈也红红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等娘俩都哭够了,大姐问陈亮亮,“妈妈跟爸爸要离婚了,你想跟谁?”
陈亮亮说,“我要跟你,我怕后妈害我。”
大姐笑着说,“好,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你乖一点,我对你更多负责一点好不好?”
“嗯!”陈亮亮点了点头。
大姐真的是开心了,她含着泪花问我,“姜西又没离过婚,孩子又小,她哪来那么多鬼主意?”
我笑着说,“可能是她小说看得多,小说里真的假的招特别多。”
大姐又笑了,“看来多看小说还是有好处的哈!”
姜西也笑了,“那是当然,但要看好的小说,乱七八糟污眼睛的就别看了。”
一切都如姜西安排的那样,律师一出马,陈生一看大姐要动真格地了,马上那份本质里的尿性就出来了,立刻同意签字,只求大姐不要起诉他打人。
大姐是希望息事宁人的人,一听说他同意了,就想去签了离婚协议,结果姜西说,不要着急,等待起诉离婚的结果。
大姐听姜西的,便没有私下跟陈生签字,而是走了正规的法律程序。
周日晚上我们离开的时候,大姐开始着手起诉离婚的事,起诉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但是经过这次警察局的教训,陈生不敢再放肆了。
只是,过了半个月的时候,我跟大姐通电话,听大姐说,陈亮亮又被他爸以玩具和吃的勾引走了。
咳!没办法,小孩子性子不坚定。
大姐说,陈亮亮比以前对她好了很多,并且再也没有对她动过手,偶尔周末回来找她,那是陈亮亮在饭店吃够了,在外边玩儿够了,会说想她这个妈妈了,想吃妈妈包的饺子了,这样,大姐就已经很满足了。
三个月后,大姐给我们报来喜讯,法院判了,除了把她住的那套房子判给了她,还多判了她三十万元存款,这些是夫妻共同财产的百分之四十。
大姐特别激动,没想到起诉还能带来这样的惊喜。
只是又过了一个月后,大姐又愁兮兮地打来电话说,“这套房子本来就是我的名字,还有法院的文书,陈生赖不了,但是那三十万,他一直拖着不给我,就是有意想赖掉,我没有办法,想问问姜西有没有好办法,能让我把这个钱拿到,法院虽然会强制执行,但是一般情况下法院也不会轻易强制执行,这就不知道要拖多久了。”
这种事,反正我没经验,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姜西听到了之后,就接过了电话。
我见着姜西好像也没怎么思考,便张嘴就说,“陈生耍这种赖,你是不可能有办法的,你也不能跟他去打,你这样,他耍赖,你也耍赖,他明着跟你耍赖,你暗着跟判这个案子的法官耍赖,法官是有责任管你的事的,只要钱没拿到,你每周到法官上班的地方去守着,看见法官之后,你也别多废话,客气点告诉他,你还没有拿到钱,拿出你们姐弟‘三扁担雷不出个屁’的那种没脾气的劲儿,耗得法官也没脾气的帮你办事,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说得这么明白,打架我不行,这种事,我有信心,哈哈!”
大姐说完开心地笑了,而后愉快的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姜西,跟个万事通似的,好像什么事在她眼中都难不倒她。
然而,没多久,就发生了她解决不了的事,她妈妈……又病危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都记不清楚了,她妈妈好像总是咳嗽,原本以为是感冒、上火,甚至是肺炎引起的,自己在家吃了很多润肺、去火、消炎的药,可是一点都不见好,而且越来越严重。
在一次整宿整宿地咳嗽后,她的心脏又跳的快不舒服了,我和姜西深更半夜抱着江东西在怀里睡觉,赶紧打车带她去医院看急诊。
医生看了姜西妈妈以前的病历本之后,又给姜西妈妈做了心脏彩超,然后拿着片子对姜西讲解。
“你妈妈的心脏现在比正常人大了一圈,她咳嗽不是肺燥上火,也不是肺炎,而是心衰引发的肺心病,你妈妈的状况已经到了心衰后期,现在还有两条路,一、做手术,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人没了,人财两空!二、不做手术,只能这么干熬着,也许还能熬个一年半载,但往后会越来越痛苦,会不停地咳嗽,会恶心、呕吐,心脏会快到人所承受不了的地步,一直痛苦到……”死!
最后一个字,医生没有说出来,我跟姜西也都明白了。姜西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
“医生,现在就没有药能帮她缓解痛苦吗?”姜西的身体在抖,声音也抖得特别厉害。
医生摇了摇头,“病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吃药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所以,要是不甘心,经济也允许的情况下,我建议给她手术。”
姜西一脸愁苦,“可是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太少了,这还是开胸大手术!”
现在倒是有十几万元可以负担手术费,可是……会不会做了手术就是送她妈妈提前走了?而不做,还能再多相聚一年半载?
姜西陷入了艰难地抉择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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