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阿伦的灵魂近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才强行将那些恼人的魔音压下,暂时将那份无力抵挡的懦弱挥退一边,双手一拍沙发,整个人立即弹射而起,快撞上天花板的吊灯,才腰间一转,调整过重心,脚尖往吊灯底座一撩,那铃档状的饰物立即在相互碰撞间响出一串清脆的铃声。

阿伦倒栽而回,弹射向壁炉的方向,本以为已远远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但才刚刚着地,那根乌黑的手指又已来到眼前,如影随形得就像已经成为了他影子的一部分。

他狠一咬牙,脚下猛一蹬,多重折射身法绚丽施展,不过自己也不知道该闪躲去哪边才是正确的方向,最后竟是抽身而退,一撞身后几步外的墙壁,脚跟往后一磕,整个人已像壁虎一般,贴着墙滑射到房间的另一角。

快撞至墙角时,那根手指竟然已迅速追至,阿伦的身形又一次匪夷所思的折射,飚射上了天花板,只听“砰”的一声,想必下面的墙上已被戳出了一个小洞,紧接着,那如影随形的杀气消失了。

阿伦轻轻呼了口气,脚尖一点天花板,轻轻落回到沙发,恰恰便是刚才所坐的位置。

东帝天竟然仍坐在他对面,那罩帽下的阴影仍是那么的混沌难以辨清,仿佛从来没有动过,刚才的一切、那根足以秒杀一个绝世强者的手指,不过是阿伦一厢情愿的幻觉。

要不是头上吊灯仍在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天花板上还有一个浅浅的脚印,还有后面墙壁上的指孔,阿伦说不定也真以为,先前的一切确实并未发生。

“你比我预料中还要好,阿伦!我很欣慰。”东帝天评价道,声音却是冷冰冰的。

阿伦很难从其中感觉到对方的欣慰之情,背脊的冷汗也在提醒着他,这位此刻表示对他很欣慰的男人,前一刻还差点把他的喉咙给戳穿了!

他尽力没让自己表现出狼狈,还拿起茶几上的水晶杯抿了口温热的奶茶,淡淡道:“谢谢你的夸奖。”

只是,他的心里却是想,东帝天到底是在试探自己的武技,还是真有心杀掉自己这个隐患呢?再或是,假如自己这个隐患能达到他的要求,他便允许这个隐患继续存在?

东帝天将那份沉甸甸的报告放到了一边,话锋一转,冷冷道:“阿伦,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生命呢?”

阿伦不由得牵了牵嘴角,这是见鬼的问题,一个老亡灵和另一个亡灵讨论生命的问题,讨论那具可以流淌出银灰色液体的躯体到底算不算生命的问题,如果传出去,肯定能成为人类世界里流行一时的冷笑话。

东帝天也不打算能从阿伦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冷冰冰的声音里像多了一份感慨,“生命是所有情感的基础和来源,相信神也未曾料过,他即兴所创造出的事物竟可以演变至此,恐怕,他今天也无法再一一洞察其中的奥秘了。人类的生命从生至死,一直在前进,从未停步,生是起点,死亡是终点。而我们亡灵恶魔呢?一种奇特的生命形态,永远只能徘徊在生死之间,取得平衡,就能存在,一旦失衡,那恶魔的生命就将沸腾,继而不复存在。”

阿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其中满是苦涩,哈,对啊,奇特而悲哀的存在方式,只要小小的失衡,每一分钟都可能是最后的一分钟。

东帝天的声音回荡在温暖的寝室中,声音里那份独特的冰冷仿佛也被壁炉里的火焰压制了下去,他说:“我们的存在,是神创造生命之始,也未曾想过的一种演变方式,所以我们可以屡屡创造奇迹!

阿伦忍不住道:“但是,为了可以创造奇迹,我们所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我们得先背叛往日的自我,然后再染上无穷无尽的血腥,变得暴戾,变得嗜血,变得不再尊重生命,好像只有在杀戮时,才能找到这种存在方式的真谛!”

话出口后,阿伦又觉得一阵烦躁,他竟然在自己暖烘烘的寝室里,和一个曾经杀害他族人、曾经杀害他爱人的魔鬼,认真的去讨论亡灵的生命哲学。

“咯咯……”东帝天竟然罕见的笑了,那是一阵像是重金属相互撞击而产生的嗡嗡声,笑得你灵魂也为之悚然。

他笑了好几声,才道:“阿伦,很好,你还是第一次倾吐出你内心的不满和压抑!是的,成为亡灵中最高等级的恶魔,付出的代价确实无比沉重,但天地万物,都得遵从守恒定律,能量如此,生命如此,所有一切,都得如此!你失去了多少,就将在另一方面得回多少!天平两边,永远保持着平衡!或许你还不知道,你除了获得远远强悍于世人的力量,你还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阿伦发觉自己的心脏开始急跳起来,他尽量平静的问:“重生自我?”

“或者重生他人!”东帝天罩帽中那片深沉的漆黑仿佛正深深凝视着阿伦,阿伦的表现令他十分满意,呼吸已明显急促了起来。

我可以重生他人?那么,这就意味着……一阵狂喜冲上了阿伦的脑海,令他为之晕眩,但他马上令自己清醒,转念又想:等等,东帝天会不会根本就是在愚弄我?过去对我最亲厚之时,也未曾和我谈论过这个,现在关系明显出现了裂痕,才神神秘秘的告诉我这些,难道他另有企图?对,一定是这样,他正打算重新控制我!

东帝天就像是看穿了阿伦的心理,道:“阿伦,我并没有愚弄你。不久前,我就曾对你说过,为犯下的错误表示抱歉。事实上,我正尽力弥补,我翻阅了大量的书籍,甚至曾回过亡灵世界去询问了许多亡灵术士、法师,直到今夜我拿到了冰风神殿的生命手册,相互对照之下,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才来告诉你。

在那片深沉的阴影注视下,阿伦觉得自己的心灵再一次落在了下风,对于面前这个有着刻骨仇恨的男人,肯定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自己,那是一种耻辱!

阿伦忽然很想神经兮兮的跳起来,一把揪起东帝天的衣领,然后将他甩进壁炉,看着他狼狈不堪、焦头烂额的爬出来,再快步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哈,你这混蛋竟然跪地求饶了!“嗖”一下,就把他那套拿来唬人的连体黑衣给剥掉,露出他风烛残年的躯体,嗯,真难看!“咔嚓”一声,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半截,他哀号着、忏悔着,“嘶嘶”几下,壁炉上方用来装饰的竹片全部一根根插入了他的指甲里,他痛不欲生,在地上滚来滚去,开始求自己给他一个痛快,自己却继续施虐,告诉他,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还有你应该求我点别的,于是,后来,痛得完全失去尊严的东帝天终于开了窍,说:求求你,让我把如何重生的秘密告诉你吧……嗯,答案出来了……

想像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东帝天仍好端端的坐在面前,阿伦发现这个瑰丽想像的最大难点是,单凭他一个人恐怕就很难将那第一个动作实施了。

气氛沉默了下来,很显然,东帝天在等待阿伦敬意的表示,期待重新建立起往日那种充满信任和崇慕的关系。

阿伦喝了一小口奶茶,发觉奶茶里似乎多了几分酸涩,他想,或许是因为茶已经凉了,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肃容躬了躬身,尽量让自己模仿出昔日那份由衷的敬意,轻轻说:“谢谢老师的关注,还请老师指导一二。”

躬身的刹那,他面上的肌肉也为之扭曲,再次抬头,一切方恢复正常。

话出口后,阿伦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连呼吸也无法顺畅起来,但他表面看起来却无异样,一脸期盼的凝视东帝天。

东帝天却没有立即作答,仍在注视着阿伦,像是思考了一会,袖子里才滑出了一具银色的袖珍天平,放在茶几之上。这看似工艺品的小玩意精致得无以复加,天平左边放着一个金子做的小盒子,右边却空无一物,但天平却保持着平衡,天平的中间倒挂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砧码,磨砂表层的它们全是深灰一片,这是一种阿伦从未见过的奇特灰色,深沉得仿佛……仿佛灵魂的颜色。

阿伦心中一颤,脑海里回响起缪诺琳今夜说的话——“它,或许是一个比例缩小的棺材,也或许一件水晶器具、一个盒子、一具小小的天平、一件形状奇特的魔法饰物……只要你一看见,你一定知道它就是你要的。它,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他忽然明白缪诺琳今夜拜托他要找的是什么了,大概便是面前这具奇特的天平了,顶级神器的气质,水远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

“这就是亡灵世界的第一圣物,珐利的圣棺!”东帝天的声音就像钟声一般回荡在阿伦的耳边,“配合特别的地理环境,再配合外族的生命哲学,就可以打开星辰之门,让亡者的灵魂重归大地,继而重塑往日的躯体。

阿伦聆听着急速跳动的心跳声,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怒浪和波特都在苦苦追寻的龙族奥义,说不定东帝天早已融会贯通,并已制订出一套理想的方案,打破生命的定律。

东帝天指尖一撞,珐利的圣棺已跳了起来,阿伦为之一惊,漂浮在两人虚空间的圣棺,仿佛比先前大了少许,天平两边似乎失去了平衡,微微颤动了一下,便顺时针旋转了起来。

东帝天探指抚摸着砧码的末端,“圣棺在不同的土地、不同的环境里,会以不同的大小、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形态出现,天平的左边代表尊重生命规则,里面承载着亡灵史上最伟大君王珐利的骨灰,右边代表的是逆反生命定律,看似空无一物,但若你想天平失衡,亡者复生,就必须放下等价的事物……”

阿伦心中默念,只要她能再现眼前,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一切一切的代价……

然而,眼前的光华却在盼间敛去,东帝天袖子一挥,神器已经消失在视野,他声音里的狂热气息消失了,恢复了冰冷,“阿伦,两千年一次的亡灵天灾日将至,那是属于亡灵的灾难日,日月届时会同现天空刹那,连续三次日全蚀之后,阿兰斯最北面庇护亡灵土地的黑暗天幕,也将被强光洞穿得千疮百孔,那一天,恰恰也是我到达银色沸腾点的时候,届时,我将亲自体验这个法则。如果成功,这具圣棺将交给你,由你传承;如果失败,自然有人会将圣棺和我的噩耗交到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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