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卒正要动刑之际,猛听得有人大喝了一声,忙停下手中的铁锤,朝身后望去。
只见牢门大开,丁春秋魁梧的身影已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美貌女子,正是先前已被徐恪推出牢房外的明月。
徐恪望见明月去而复回,心中忍不住一叹,暗自急道,明月啊明月,我让你去找丁春秋,可不是让你去送信,而是让你跟着丁春秋,赶快离开诏狱呀!可你为何又跟着他回来了,咳!……
丁春秋大步走到杨文渊的身前,躬身施了一礼,道:
“杨大人,这徐恪乃是我天牢里的重犯!南宫大人事先早有吩咐,未得南宫大人允可,任何人不得审问!今日,杨大人擅自提审我北司的重犯,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杨文渊瞥了丁春秋一眼,心道,你丁大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会护主的一只狗?当年你在我手底下做掌旗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忠心过?
“本司乃是奉沈都督之命,特来审理徐犯,你来了也好,索性与本司一道,审一审这个妖族的奸细!”杨文渊坐在自己的木椅上,手指着对面的徐恪,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丁春秋兀自俯身拱手,不卑不亢地言道:
“大人既是奉沈都督之命,来诏狱问案,卑职自当作陪,只是,还请大人向卑职出示沈都督的手令!”
“怎么……”杨文渊抬起头,朝丁春秋斜了一眼,凛然道:“本司没有沈都督的手令,就审不了你诏狱中的人犯啦?”
丁春秋慌忙回道:
“杨大人,您身为南司的千户,照卫里的规矩,却无权来审理我北司的人犯!卑职职责在身,大人请恕卑职斗胆!大人若无都督的手令,还请大人离开这里!”
“放肆!”杨文渊朝丁春秋眼珠一瞪,怒斥道:“你小小一个校尉,竟敢在本千户的面前,如此大放厥词!本千户今日就是要审一审这个徐恪,你待怎地?!你若再敢信口雌黄,扰乱本司审案,小心本司将你乱棒打了出去!”
被杨文渊这一通怒斥,丁春秋虽有心阻拦,终于不敢再言,只得俯身施礼之后,又讪讪地退了下去。
丁春秋身后的明月,眼见得有一个卫卒手拿着吓人的刑具,已然站立到了徐恪的眼前,正要将一根细长的铁钉,钉入徐恪的左眼中,她急得已快要哭出声来。
明月急忙上前,欲哀哭求恳杨文渊,却被丁春秋猛力一拉,将她胳膊拽住,用力拖出了牢房之外。徐恪只听明月的哭声渐渐远去,总算放下心来,心想,我毁了一双眼珠也就罢了,莫要让明月也跟着受辱!
见丁春秋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唬得逃离了这间甲字十六号牢房,杨文渊不由得更加得意,当下,他便朝那位站立于方桌之上的卫卒又挥了挥手,吩咐了一句:
“快点动刑,下手麻利点!”
卫卒见徐恪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模样,不禁有些胆寒,他原本见有人喝阻,心下不胜之喜,然他等了半天,却闻听千户大人下令,依然是要动刑,此时,他再不敢迟延,于是右手操起了铁锤,左手握紧铁钉,对准了徐恪的左眼,就要下钉。
“慢着!”
牢房内又是一声断喝。
这一声断喝端的是威猛霸道,声音传来,直震得墙上的粉灰都纷纷跌落,卫卒双耳被震得“嗡嗡”作响,头脑中顿起一股不适,他急忙放下铁锤,捂住了双耳。
“你他娘的找死啊!”
杨文渊坐在椅子上,原本已铆足了精神,正打算看一出好戏,却听得有人又呼叫打岔,他气得猛然站起身,朝身后骂了一句。
“吆!是沈都督啊!……”杨文渊见牢房内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青衣卫都督沈环,他忙拱手为礼,讪笑道:
“都督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沈环缓步走入牢房内,冷冷地看了杨文渊一眼,道:
“杨文渊,这句话,本督倒想问你呢!”
杨文渊见沈环的身后,却跟着自己南安平司的首席百户封补一,当下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然此时,他也只得先应付沈环:
“回都督,下官来这里,是为了审问徐恪!”
“徐恪乃是北司重犯,何劳你杨千户过来审理?”
“沈大人,徐恪也是我青衣卫的重犯,南宫千户又公务繁忙,是以下官这趟过来,乃是先行替他审问……”
“好了!”沈环面色一沉,大手一挥,朝杨文渊吩咐道:
“本督没工夫同你废话,你且先退下吧!”
“是!”
见沈环亲自插手,阻拦他审问徐恪,杨文渊自然不敢违命,他心中虽大感不解,然此时亦只得遵令行事。他朝手下的八个卫卒挥了挥手,于是,众卫卒遂弃了徐恪,各自低下头,灰溜溜地离开了牢房。
不过,杨文渊在走出牢房之时,却回头朝徐恪狞笑道:
“徐无病,你也别得意!你可知你那位南宫兄长,眼下在做什么吗?我不妨告诉你,眼下,南宫不语正亲自带人,查抄你的徐府,锁拿你的家人呢,哈哈哈!……”
言罢,杨文渊遂出了牢门,扬长而去。
“什么?!”徐恪右手一挣,铁链又是一阵“哐啷啷”长鸣。他完全不能相信,他一向敬重与信任的南宫兄长,会如杨文渊所说,亲自带人去查抄他徐府,锁拿他家人!
然而,事实却诚如杨文渊所言,此时此刻,那位北安平司千户南宫不语,正带着青衣卫内的一众高手,包围了他整个徐府,正与他府内的胡姐姐、书仙老哥、二弟朱无能大战不休,而且,他府中的几位至亲之人,此时已无丝毫之胜算,眼看着就都要受伤被擒!
沈环眼光扫了牢房一圈,见徐恪周身被铁链锁住,正自焦急挣扎之状,却是冷笑了一声,转身便往牢门外走去。
“沈都督,杨文渊说的,是真的吗?”
见沈环行将离开牢房,徐恪顾不得尊严,忙出声问道。他语气中,已没有先前那一股冷峻傲然。
沈环停下脚步,却并没有转身,而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这个……你还是去问南宫吧!”
说罢,沈环头也不回,离了牢房,便大步而去。他身后的封补一朝徐恪看了看,眼中仿佛有些不忍,然而,他什么话也没说,随即跟着沈环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