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来回忆作酒,偶得宿醉一宿。
月色相依下,有一兔依在墙角,同样酩酊大醉,手中是一缸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酒壶,其中清酒,早已经点滴不剩,少顷,一位生有兔耳一对的小姑娘迈着灵活步子经过,在路过这兔子后,赶忙后撤回来,而后又一溜烟跑开,不出一会儿工夫,又能瞧见小丫头又一次折返回来。
只见桃兔一手持一小棉被,将那劳苦功高只是可怜还未能化成人形的小兔裹好后,又漂漂亮亮地打了个蝴蝶结,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迈着灵活步子离去。
偷偷睁开眼的老兔眨了眨眼睛,微泛红光,只是很快他就忽然意识到什么,骂骂咧咧起来。
一切暂时告一段落,李清源终于得闲,好好整理如今的思绪以及查看自己当下的器物,那尊长髯刀客在李清源闯出那片血族领地之后,受损颇重,失去了很多色彩,原本那对凤眸,也失去了很多神采,好像一下子近乎沦为一件手艺极好的工艺品一件。
好在长髯刀客不是不能修复,与自己驰骋这般次数的长髯刀客,李清源对于为他修复一事,也算是得心应手,只是多少,李清源对于长髯刀客有些愧疚,好像任何致命伤势,这位老兄都替代自己承受了,若是按照这位老兄的话语,自己这人情,如今已经欠下山高喽……
只是这人情一事,咱们这位刀客老兄,好像从来没有让自己还过?
李清源轻声叹气,一手缓缓抚过自己腰间酒葫芦,破天荒的想要饮酒,只是忽然就顿住动作,因为记起自己酒葫芦之中,还有一位云上城的男童墟,躺在半数龙涎液所凝的神源晶体之中,好在如今小男童生命体征,逐渐趋于稳定,好歹算得上是能活,尚且让李清源格外欣慰。
瞥了眼临睡前拍了拍自己床沿,笑嘻嘻与自己玩笑一句“一起?”的女子,李清源当然不敢,所以临危受命,当起值夜司来,只是不知为何,女子反而睡不着,一直与李清源聊到深夜,自顾自打了个地铺,李清源趁着女子深沉睡着,这才将女子移到床上,独自倚靠窗边观月色。
月色朦胧依稀见,李清源最后看了眼女子,蹑手蹑脚,一步略过窗台,身影隐匿夜色中。
月色里,平躺床上的沐雪儿偷偷睁开一眼,使劲拍了拍红透的脸蛋,笑靥如花,沉沉睡去。
李清源移步到陆良任侠常常待着那棵樱花树下,见早有人在此等候,不由脚步轻灵一点,掠向树梢上。
在此等候多时的孙子权笑道:“弟媳是个贤惠的,偷着乐才是,还能有甚心事?”
李清源摇了摇头,沉声道:“与她无关,只是这一趟经历下来,见识了很多…恶,忽然觉得,世上好多认为自己很好的人,是否三观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就长歪了?我原本以为咱们这一代,虽然不能行正事,但是最起码得明是非,辨善恶的能力总该有的,咱们这一代,怎么都不可能有人会成长成那种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但是我现在真得拿捏不准了。”
孙子权沉默些许,笑饮一葫酒,“啥时代,都是有那么一撮人,与善完完全全背道而驰的。”
他瞥向李清源,笑意温淳,“可是我们总要相信,他们之中,还是会有一部分,能够由恶及善的,譬如吴德,譬如当年在葬神窟之中的许多人,也譬如,仅仅是一念之差的善鑫亮。”
在李清源眼前的这个男子缓缓抬头望向天空之中那一轮皎洁明月,“咱们不是什么圣人,更不能够随意定其它人的善恶,说不得我们所认为的善意,落实在别人身上,就是一件坏事。”
孙子权言语一滞,疑惑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与我讨论这些东西?”
李清源随着孙子权抬头看向天边月亮,将自己从万千思绪中极速拉回,只得怅然一叹道:“我现在开始迷茫了,到底要不要追求那渺茫的回家机会?还是说老实待在这里?”
李清源如数珍宝,掰扯手指道:“在这里,我认识了说是自囚因而化为厉鬼,其实比谁都要有一颗善心的齐浩然,待我如子的老将军,便宜师父苗蹈古,三位相由心生的女儿国姐姐,那对拘灵局的唐氏兄妹,大蛇以及她的孩子们,以及许许多多可爱的生物。我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离不开这些光怪陆离了。”
“在咱们那的那时候还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肆意挥霍而毫不心疼,更能在某个午后,什么都不想,只是放空望天。而如今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一双手在背后推着你走,走得慢了些,还会被推得一个趔趄,为了同窗,为了他人,也为了自己。”
“首次不得不承认自己年纪大了,好像读书时候那种青涩的感情,轻易就能说出自己内心感受的岁月,忽然之间,就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每次自己想要抓住它的尾巴,都只能徒劳无功,唯一片虚影而已,影碎之后,只能望向茫茫前路,走向自己都不知道尽头的彼岸。”
李清源怅然一叹道:“我曾在书上读过的一句‘青春不再来’,如今想来,那时候的理解,终究是浅了。”
“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唯有古人不欺人。
其实大多时候,与其相信一些不知名号的某某写就的一本成功书本,不若去读一读古人的某些典籍,或许更有用。
孙子权笑道:“不回去了?”
李清源瞪眼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