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草原之上,昏天黑地,因为这一场战斗,原本的草发嫩芽而新绿,万里绿油人心意的大草原,这座王朝的天然牧场,至此彻底没了踪迹,剩下的唯有一片血红,大地之上,遍布骇人的尸块,令人作呕的腐臭,不时还有那跪伏在地的血尸啃食尸骨而发出的一阵呜咽。
整片大地,受到血尸的血液侵染,成为了诡异的血红,绿草枯萎,土地一夜也成了黑红。
双手背负身后的老人望向眼前被两人齐力架上来的年轻少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满身伤痕遍布全身,一身铠甲临近成为齑粉一抔的边缘,少将同样满脸鲜血,想必五脏六腑同样也不好受,只是陈惘仍旧抬起那副惨兮兮的面容,竭尽全力,向老者抿嘴一笑。
如此一来老人便开始气不打一处来喽,一巴掌拍在陈惘肩膀,大怒道:“他娘的,是让你去带兵打仗,没让你冲在前头,当那莽夫头子,厉害啊少将军!明明是那铁骑马踏乱尸过的阵仗,硬是让你小子自己一人,给打成了拳拳到肉,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江湖匹夫把式?!”
陈惘疼得那叫一个呲牙咧嘴,钻心裂肺,只是嘿嘿笑着之余,犹有空望向身后那位姗姗来迟的西方面孔,嗤笑一声过后,两行鼻血飞溅出去,颇有清雅像的男子,讲起话来,却像个十足的地痞无赖,“哟?终于舍得出来了?咋滴?西方蛮夷瞧见这阵仗,脚打摆子走不动了?”
米勒望向眼前男子,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只是未曾开口,就有一巴掌抽在米勒脑袋上,一袭青衫飘过,想要以手肘搭在米勒肩膀上,可是伸手出去之后,这才发现身高的差距,几次三番未曾如愿后,只得身体轻飘飘而起,无处安放的胳膊总算有了落肩之地。
“怎么和咱们外国友人说话的?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一袭青衫疾言厉色,挤眉弄眼呵斥一通,而后笑着与米勒道:“小孩子不会说话,您见谅个?”
老齐差点儿没有吐血,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自己有教过?陈惘眨了眨眼,只觉得这才是只存于传说中的那位修炼速度之快,几乎与历史上那位神子相提并论的师兄应该有的模样。
不理会只差在脸上书写“心神往之”四字的小子,齐浩然自然而然地勾肩搭背,笑嘻嘻道:“咋滴?是不是觉得,我们王朝人,诸如这小子一样的,有很多奇怪的人?让人想不透?”
齐浩然一手指向身后大旗,高高耸立身后,颜色鲜红,一袭之间,闪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为什么我们王朝,就有专门的扛旗手,领衔大军,军中更有法,丢人丢阵不得丢棋,否则格杀勿论,而我们的将军,打起仗来,更是多有不要命打法的偏执之辈,这些是不是都让你奇怪?”
齐浩然拍了拍身旁壮汉,笑眯眯双手拢于袖中,淡然前行而去,“那是因为在我们王朝,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军威!我们呐,就是要让身下这群没有思维的畜生见到这杆大旗之后,皆要下意识俯首称臣,避让三分!”
西方汉子不知为何,一步掠下城头,与此同时,其身后那座钢铁城池城门大开,太始大陆从古至今,有史以来第一支中西方混合的军队喊着整齐的号子,犹如一支疾射出去的箭矢,将眼前那队血尸大军凿了个通透,这一日,这座仓促建筑而成的钢铁城池镇杀血尸九万六……
……
一对爷孙默默彳亍在一座荒漠上,孙子鬼灵精怪的模样,一对乌黑眼睛即使是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上,也同样不减丝毫灵气,仍旧灵活跃动,只是走到最后,男孩儿终于觉得有些无聊,与前些时日爷爷带着自己看到的那些景色,实在大相径庭,不由抬头望向身旁爷爷。
察觉到孙子的停驻不得前,老人笑眯眯低头望去,男孩仰头而视,皱起小脸儿满是疑惑抱怨道:“爷爷,咱们这一路,什么水上城市,悬崖古国,甚至是空中花园,都在短短几天走完了,我觉得从这些地方做生意,就很好嘛,人傻钱多嘛,随便一点儿小物件就能让他们啧啧称奇半天,城里人,见识少,我也能理解,就是爷爷你放着那些地方不待,回回都是找人言谈几句就匆匆而走,如今又来到这么一座荒漠来,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嘛!”
老人只是笑着摸了摸男孩儿的小脑袋,并未理会自家这个明显不随自己的孙儿,自顾自仰头而视,仿佛在他远远处,有一座看之不见的高塔巍峨耸立,老人轻轻叹气,怅然而语。
“小时候爷爷家里穷,觉得一两铜板就是顶破天的大钱,是要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生怕别人偷了去的。再大一些,能花出一两碎银的,就是乡友之间的土财主了。更大一些的时候,手里存有一两颗银锭,就算是有钱人。直到最后,由银锭变成黄金,反而觉得钱不经花了。”
“其实人生从来都是这样,是一个从无到有,从有到多,从多到更多的过程,当然这一路上所需花费的金钱也会越来越多,小时候是一两零嘴,之后是奢侈饰品,再之后别院楼盘,逐渐麻木或是负担得起了后,终究也觉得不是什么大钱了,只是有些时候麻木了,眼珠子也就只能盯着大头而无小,其实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种儒家道理用在钱上,也是很正确的嘛!”
“爷爷也在好奇啊,今天之消费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量力而行”四字,那些绞尽脑汁盯着你腰间那个钱袋子打转的人,其所制定的从来都是符合你消费能力的标准,以期在不知不觉中,抠尽你腰包里的钱财,往往便会让人忽然之间,便觉得“咦?我拼命转来的,一下子都到哪儿去了”?美其名曰,这叫做激发消费?让人们可以孜孜不倦以奋斗?”
“可是到头来,是人们不得不一直在负担而行,当人们超出这个负担也就意味着或濒死,或崩溃,或彻底丢掉原来自己的底线,这不应该的,行商从来都该是一件快乐事,一件由心事,而不是自我的折磨,我呢,侥幸一些,至今想要买得,都买得起,所以活到了现在。”
老人轻轻叹气,不知何时,先前伛偻的身影逐渐远去,脊梁极直的老人,望向天际不知名处,豁然一笑,淡然道:“所以,今天我想买个天下太平,您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