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寻找墨蒲卿病房的女人身份是袁子恒的母亲,金龄立即让人把她带了上来。毕竟是袁子恒是因她的宝贝女儿而死的,她愧疚还来不及,常常在想该如何负荆请罪求得原谅,怎会将她拒之门外?
站在病房门口耐心等候的金龄,一见被墨家兵带过来的女人,就忙迎上前去问候,“您来了,袁夫人。”
见状,冷雁秋也礼貌地向金龄欠身道,“您好,墨夫人,我是来看颜瑾的。因为联系不到苏默风,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只能冒昧前来打扰了。”
听她对她的称呼,像是知道颜瑾的身份,金龄不由一愣,但此刻不便过多追问,又礼貌回敬道,“他最近有要事要办,想是抽不出空来看手机,您莫见怪,今天辛苦您前来探望,快请进吧。”
冷雁秋点头,迫不及待地跨进病房,朝病床走去。
见墨蒲卿鼻部插着管子,不省人事的模样,她一脸担忧地问:“她没有醒过吗?”
金龄轻叹着摇头,又微扯嘴角拉着她的手臂往沙发走,“不过,好在她身体状况良好,不必过于担心。来,我们坐下说。”
待她坐下,金龄给她倒了杯水,紧捏着双手一脸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原想找个时间登门拜访答谢及请罪的,可现在孩子是这个情况我们实在抽不开身,今天还劳烦您亲自前来看望,实在对不住了。”
冷雁秋摇摇头,愧疚道,“别这么说,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有我的责任,要不是那天我对她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她也不会这么想不开……”
她说着,两眼不觉就热了起来。
金龄递了张纸巾给她,搂住她的肩摩挲着宽慰道,“这不能怪您,同样身为人母,我能够理解您当时的心情,是这孩子……”
金龄说着,将视线转到墨蒲卿身上,又满眼心痛道,“大概是因为,满心的愧疚,让她真的感觉到累了吧……短短二十年人生,仅仅时隔四年,就经历了两次目睹好友在自己眼前——而这次,不仅是撕开了她的旧伤,也真真切切是因为自己而发生的,任谁都会自责……”
这让冷雁秋不禁想起儿子曾对她说关于墨蒲卿的一点一滴,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这些年苦了她……真的苦了她了……”
最后,两位夫人相互理解着相拥而泣。
痛哭过后,冷雁秋擦了擦泪,对金龄说:“我听说,昏迷不醒的病人可以使用情感疗法唤醒,我能跟她说几句吗?”
金龄拭去脸上的泪,感激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坐到病床边,冷雁秋握起墨蒲卿的手,祈愿她能够听到她接下来说的话。
“颜瑾——不,应该叫你卿卿,不过星星喜欢喊你老大……”
冷雁秋低头轻扯嘴角,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我是星星的妈妈,我叫冷雁秋,你可以叫我秋姨。那天你没能来送他一程,今天我替他来看看你。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内疚,也会想念他……不要内疚,没有关系,我来同你聊聊他,让你了解他最真实的一面,了解关于你在他心里存在的意义,也许你就会明白他所付出的真正意义。
星星呢,生性敦厚,从小就是个乖巧老实的孩子,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都表现得特别懂事,也不爱吵闹。后来,就越变越内向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爸爸。其实他爸以前对他还不错,很温柔,也很宠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不苟言笑,一有让他爸不顺眼的表现,他爸就会呵斥他,总是能把他吓哭。只要他一哭,他爸就更加生气了,一生气就会骂得更凶,有时候还会揍他一顿。渐渐的,他就不哭了,也变得不敢轻易说话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只要一说话就会惹人讨厌,所以出门在外即便是迷路了也不会问路人一句,请求帮助。
从幼儿园里开始,连被欺负了,回来也不吭一声。他任人欺负,不想计较,更不敢计较,上到小学六年都是如此。
知道上了初中,有一天回家,他突然告诉我,他想学武术。他志气勃发地说,以后不想再被欺负,不要做懦弱的人,不再畏缩。
我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要改变,他说,因为一支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即墨蒲卿,冷雁秋泪如雨下,领会到的金龄也感动地捂住了嘴。
“他告诉我,那支披着正义之光的狗尾巴草是如何救他、保护他,又教他如何保护自己,让他站在了另一个角度看向这个世界,原来天空可以是亮堂的。
往后,他带回家的伤渐渐少了,可老师的传唤电话也多了起来,甚至还会有家长带着孩子上门讨说法。
看着那些鼻青脸肿的孩子,和他强硬不道歉的态度,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心里百般滋味,他爸也是不闻不问。后来我发现,这是好的,因为我看到了在他脸上出现的那些从未所有的笑容,越来越多……
后来,因为墨凉优轰动全城的事件,墨家千金墨蒲卿也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那时和亲戚聚在一起看新闻时,他们都用各种不友好的言论来评价墨蒲卿的行为,唯独他一脸认真地反对。
他说,墨蒲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批判她。
再后来,墨蒲卿消失了。他告诉我,他想退学,他恨透这所充满黑暗的学校。其实我知道,只是因为那束光不在了。
自那以后,他甚至不学无术,总爱打架,因为屡次被劝退学,他爸才又强行把他送回了凡蔺。她姑姑在这任职,多少能管着他点。这次无论如何,就算是操碎了心,他爸也势必不会再让他离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天傍晚,他兴冲冲地回来告诉我,那个女孩回来了,原来一直都在身边,只是换了名字、外貌和身份。
那天夜里,他躲在房间的阳台上偷喝他爸的伏特加,我不想责怪他,因为更想倾听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