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条件,根本就进不了秦凛的眼,但不知是不是上天垂帘他,那日沈琛的画像居然被小厮拿了进去,不久后更是受到将军府的邀约。
机会来了,说什么都要把握住。
逼着儿子答应对方所有要求,哪怕是只娶一人。
亲事定了下来,没过几天,朝廷给他分配官职,这里面自然有秦凛的手笔,此后三年,官运一直畅通,在京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提到沈府,谁不是忌惮三分,因为后面站着个将军府。
虽然帝王打压秦家,但老将军与秦君轻的功绩在那,只要不叛国,谁都无法抹黑什么。
铁一样的战功,是绕不过去的大山。
更有那十万秦家军,皇帝想拔掉秦家都得伤筋动骨。
沈琛听完,脑中一怔,望着秦蓉,哑然语塞。
君轻冷冷睨着众人,道:“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休书等会会送到沈府,是我秦家休了沈家!”
语罢转身,抱着人走出院子。
白影渐行渐远,消失于院门口。
沈琛久久没回神。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场文人聚会,地点就在郊外澶山的文雅阁,文人聚会无非就是诗词歌赋,没什么新意,能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一张绣帕,从天外飞入凉亭,恰巧擦过他面颊,伸手接住,上绣一首小诗,落笔为一个眉。
眉眉?
她说过她的乳名为眉眉。
沈琛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是她么?
他找了几年的人原来一直在枕边。
自己却没认出来。
那日女子绿纱遮面,又隔得远,他没能看清,但那道倩影高冷得出尘,刹那间映入脑海,挥之不去。
新纳的姨娘,也是因为名字里带着一个眉字,气质与记忆中有几分相似,那晚在喝酒后,才神志不清与之行了欢好之事,事后他很后悔,但没过多久对方有了身孕,而秦蓉当时快一年多了,肚子都不曾有动静,他便私下留住这个孩子。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秦蓉平日里的脾性,与那日看见的样子实在差距太大,没认出来情有可原。
沈琛努力安慰自己,神情茫然,直到耳边响起沈老夫人的声音。
“琛儿,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走了刚好,但这休书可不能让将军府送来,你现在就写一份,我派小厮给送过去。”
男人转动眸子,有点失魂落魄,呆呆应了声。
落笔时,才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时间竟然写不下去了。
沈老夫人等得急,问:“可是写好了?”
她不识字,只是猜测。
沈琛深吸一口气,胸腔沉闷得难受,他忽然将纸团吧团吧扔掉,走了出去。
沈庆元盯着对方背影,眉头锁死。
棕色马车稳稳停在秦府门口,君轻抱着人进屋,秦蓉躺在床上,翻过身,直接拉上薄褥,一句话也没说。
两个丫鬟看得心急,秋菊抱着孩子说了半天,对方依旧没动静。
君轻就更不擅长安慰人了。
秦凛闻见消息匆忙赶过来,身上一股子酒气,这人从打天下时就酷爱喝酒,下朝后估计与同僚去酒楼消遣了,这么浓郁的酒味,倒是不难闻,是上等的好酒,只是烈了些。
他后面跟着方氏与秦莹,脸上挂着忧色,就连两个双胞胎这会儿也似有所感的不闹腾了全场只有那只袖珍猪在嗷叫,方氏使个眼色过去,两人立马抱着猪跑出房门。
这样的场面,君轻还是难以适应,简单交代几句走了出去。
他回到昭华院时,一团天青色的身影忽然扑了过来,少年搂住她的腰,嘴角上还沾着糕点碎屑,睁大了眼睛问:“上朝这么久的吗?”
她摇了摇头:“路上遇到点事。”
边说边抱着人进屋。
院中丫鬟小厮只剩寥寥数人,九成都被她早晨安排走了,此刻大家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巴不得连耳朵也堵上,这位一回来就把人都调走,也不知道大家哪里得罪她了,一个个现在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生怕做不好触怒了人。
屋内的桌上,还剩一堆糕点的油纸,她嗅着空气中的余香,问:“你全都吃完了?”
“嗯。”少年摸摸肚子:“它还没吃饱。”
君轻空出一只手戳了戳,弄得对方咯咯直笑。
“明儿个我请个师傅回来,专门给你做糕点。”
银离高兴地笑:“我要好多好多糖。”
“都听你的。”
君轻派人将休书送到沈家,沈琛拿到手时,出了一下午的神。
男人坐在芳菲院的台阶上,额头的两缕碎发随风搁浅在脖颈处,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望着纸上的内容,攥紧了手心。
“沈郎。”一道女音忽然飘入耳中。
他猛地抬头,是眉娘,
不是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皱着眉问。
女人踩着莲步走过来,瞥了眼对方手里的纸,匆匆收回视线:“轩儿他一直闹着要看爹爹,闹了一下午,我这是没有办法,只能过来找你了。”
“我没有空。”沈琛随便敷衍一句,抬脚进屋,关上房门。
女人撇撇嘴,摇着团扇,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眼里闪过嫉妒,娉婷而回。
君轻在用完晚膳后去了一趟清风院,是原身三叔秦超住的地方。
一进院,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均是一愣,赶忙躬身请安。
她点点头,进了秦超的房间。
一股子霉味与中药味铺面而来。
男人闻见声音,艰难地撑起身,靠在床头处。
“你今天怎么来了?”他问。
君轻走到床边,浓郁的中药味让她微微蹙眉,她顿了一会儿问:“你想不想站起来?”
秦超眼神黯淡下去。
站这个字离他太遥远了。
男人拍打自己的右腿:“我自己的情况心里清楚。”
一脸丧气。
君轻抿抿唇:“其实我有办法让你重新站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