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休整完毕的明朝大军分步骑两部分东西向开平开拔,老皇帝带着张辅和柳升两位大将军领着数万骑兵向东而去,大明皇朝历史性的转折点也马上就要到来了。
此时的大明京师,老皇帝朱棣离京已经两个多月了,军政分离的平衡也似乎正在慢慢发生变化,自从京城防务重新被汉王接管后,在蒙禹的建议下,汉王每日都身着甲胄带着王府亲卫在京师九门巡视,还每天都检校一次守卫京师和皇宫的御林军。
这御林军的兵权并不在汉王手上,但老皇帝的诏书里,汉王有协理京师防务的职权,加之有些御林军的军官也是当年汉王统辖的京师大营出身的,所以在这汉王殿下连续一个月每日检校之后,御林军大都开始觉得自己是归属汉王统辖的。
而那监国的太子除了太子府亲军之外,就再无兵可用。这一下,局势就很微妙了,一旦事情有变,驻守九门的御林军到底愿不愿意替太子抵挡京师大营十万大军的进攻已经很难说,而且只要这九门中的任何一门洞开,十万京师大营便可以在汉王的一声令下杀入皇宫,局势似乎对太子非常不利。
这些善于钻营的朝臣们可都是善于看形势的,只要稍加分析之后,就会想到老皇帝这样的安排,分明就是给汉王夺取皇位准备好了一切有利条件。于是,许多原本处于中立观望中的朝臣纷纷开始向汉王示好,甚至主动登门拜见。
可此时汉王的态度却很暧昧,虽然和蔼接见,但绝不说及任何朝政之事。这当然是蒙禹一再告诫的,此时,这些墙头草一样的朝臣们的态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这朱棣已是年老多疑,上次方宾的一着不慎就险些酿成大祸,谁又知道哪个上门谄媚的朝臣是老皇帝留下的秘密棋子?一旦说错话,很可能就会有一封密诏传向太子那边,这个险,他们可不值得冒。而汉王本就不喜欢这些摇摆不定的家伙,自然是乐于照做,反正来者是客,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就是了。
这些老狐狸自然都感觉的出汉王对自己其实并不是真心接纳,敷衍的成分那是相当的大。于是又重新盘算起了太子有没有什么夺位的可能,想想既然汗王敷衍自己,那就找太子表表忠心,反正两面不得罪。
可是这些朝臣们却发现,自己想见太子也不那么容易了,以前几次老皇帝出征,太子监国理政的时候,都是在太子府署理政务,可这一次,却在老皇帝朱棣出征后半个月就进驻了朱棣平时独自理政的仁智殿,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下就又让这些朝臣开始重新计较了,若说太子还有什么胜算,那就是太子如果一直常驻仁智殿署理国务,那一旦情势有变,可以立即在大臣拥戴下坐到奉天殿的皇位上即位登基,而汉王就算打进去,也已经是谋逆的乱臣。
而且,太子这一进去就是两个月没有出来,似乎也预示着什么特殊的信号。于是朝臣们又开始纷纷向仁智殿走动,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请求太子召见,而太子也是一样的,见是见,可除了朝臣上报之事,多一句旁的话都没有,同样的顾虑,太子自然也有,而且还更大。
京师的政局,看似依然在明里暗里保持着艰难的平衡,可似乎这平衡却比以往更脆弱,朝臣们纷纷在猜想着,这以微弱兵力据守皇宫的胖太子到底有还什么依仗?
汉王府密室中,也正在讨论这个问题,蒙禹自然是看出了事情的背后绝不简单,想尽各种办法探查之后,终于也有了些眉目,自然也是忧心忡忡:“殿下,从太医院查回的种种迹象来看,似乎是在给陛下服用涸泽而渔的龙虎之药。”
汉王也是颇为疑惑:“这药理一项本王不是太懂,只知道这龙虎之药,也是可以强身健体的,给父皇服用,有什么问题?”蒙禹痛心的说道:“若是平常人服用,确实可以让人更加精神,可多服也会伤身,而陛下的身体本就虚弱,长期卧病之后忽然痊愈,本就有些蹊跷,这再服龙虎之药,让陛下每日都觉得自己生龙活虎,无异于要提前榨干陛下的身体,只要某一日停止服药,陛下就要再次卧病不起了。”
汉王这才正视起来:“你是说,有人要谋害父皇?”蒙禹点点头:“是,而且,属下还查到,那太子少保黄淮,在祭天大典之时,曾经秘密离开诏狱。”汉王更加惊讶:“黄淮离开诏狱?去了哪里?”蒙禹微微摇头:“这个不得而知,可殿下当知,如今能从诏狱把人暂时提出来的,除了陛下,就只有握着监国大权的太子!”
汉王一时也陷入了沉思,这个太匪夷所思了,自己的太子哥哥在祭天大典的时候把黄淮弄出去干什么?那时太子也在天坛,就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阁老,尚书也都在天坛陪祭,那他到底去见谁?
见汉王低头沉思,蒙禹不得不再说出第三件事:“殿下,还有一事,是属下失职了。”汉王这才再次抬头看着一脸愧疚的蒙禹:“还出了何事?”蒙禹难过的摇摇头:“属下刚刚探知,安远候柳升已投效了太子。”
“什么?!”这一下,汉王是彻底震惊了,这柳升可是燕山护卫的老人了,也是因为自己的保举才做上了神机营统领,之后的步步高升也都是自己暗中援手,自己一直都以长辈之礼待之,也一直认为他是自己最忠心的支持者,怎么会投效了太子的?
汉王还是有些不相信:“蒙先生,会不会是搞错了,这柳升自本王记事时就与之相识,实在不相信他会背叛本王,或许柳侯爷只是假意投效,以探查对方的虚实?”蒙禹自然明白汉王的疑惑,只能反问道:“若是如此,敢问殿下,柳侯爷可曾向殿下说起此事?可曾有过任何消息上报?”
这一下,汉王也不能再自己骗自己了,只能苦笑一声,微微摇摇头。蒙禹霍然起身下拜道:“殿下,事已紧急至此,赶快调京师大营入城夺位吧!”汉王一时愣怔,片刻之后却还是摇摇头:“蒙先生,不是本王不信你,只是此时这一起兵,便是谋逆,只要父皇还在世,立刻便会率大军回京,那时本王难道真与父皇兵戎相见?”
蒙禹再次劝谏道:“可陛下此时很可能已经卧病不起,时日无多,他们就是算准了殿下不敢贸然起兵,才如此有恃无恐,此时若不起兵,殿下就再没有这样的良机了!”又低头沉思良久,汉王还是艰难的摇摇头,毕竟在他心中,对父亲朱棣是有着深深的眷恋和惧怕的。
汉王扶起蒙禹,有些歉疚的说道:“蒙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可本王总觉得父皇这样的安排,或许就是在考验本王,就是等着看本王会不会起兵谋逆。蒙先生放心,本王这就派得力之人到军中查探,若是父皇有险或是情势有变,本王定会立即起兵。”
蒙禹无奈的说道:“殿下,现在起兵,还有七成胜算,可真到了那时再起兵,成算便只有三成都不到了。”汉王拍拍蒙禹的肩安慰道:“只要京师大营在本王手上,只要还有那十多位将军支持本王,那这皇位,就还是本王的。”
蒙禹微微摇头:“殿下啊,那太子殿下如今就在皇宫之中,只要在众朝臣的拥戴下先入奉天殿登基,殿下就算夺了这京师,也已经是谋逆了啊!”汉王无所谓的笑笑:“那又如何,父皇不也是从燕京起兵靖难打入南京夺的天下,谁又敢说他是谋逆,那建文帝不就是依靠一帮文臣,结果呢?想靠这些没多大本事,凭着多读了几本书就自命不凡的文臣守住天下,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