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节 投书
大明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八月中旬。
蒙禹在安和搬进桃花山庄后,又在中秋之日亲手在月如的无字墓碑上凿刻下了“爱妻邱月如之墓”,又将那一年的中秋之夜写下的小令也亲手刻于碑上,然后就这样静静的坐到了月上枝头。
所有的祭奠之物其他人早就都张罗着摆放好了,可酉时祭拜之后所有人便都离开了,连舍不得离开师父的安洛都被张鼎给强行拉走了,因为张鼎知道这种时候蒙禹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
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蒙禹不由得会心一笑,悠悠说道:“月如,我终于能在中秋之夜陪在你身边了,可这里是南京城,不知道有多少暗探在盯着我,我不能说错什么话,所以只能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你,我知道你是明白的。”
清冷的夜,蒙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月如的坟前,缓缓的斟上一杯酒,又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将两杯酒逐一喝完。这一夜,蒙禹的心里异常的平静,那些暗中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就只是一个落魄的秀才形单影只的在喝闷酒。
第二天一早。蒙禹就带着安洛和张鼎出发了。安和一直将他们送出了外城的城门才依依惜别。安洛终于能和心中的偶像在一起,自是兴奋无比,可每当回头看到父亲苍老的样子和已经微微佝偻的身影却又难过不已。
八月底,蒙禹终于到了大明的新京师北京城,看着比南京城更加恢弘气派的城墙,蒙禹的眼中也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豪感,想想老皇帝迁都诏书里的话,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喃喃说道:“好一个天子守国门,也的确是大国气象!”
进城找了家客栈住下,蒙禹就把张鼎打发走了,堂堂一个大帮会的实权堂主,哪能整天无所事事的跟在他身边做个跟班的。其实张鼎也只是嘴上说说,耽误这两三个月他也的确是压下了太多的事情,见蒙禹是真的要他走,他也就告辞离开了。
第一天,蒙禹带着安洛逛了一遍北京城,各路暗探自然是将消息都传了上去,可却是出奇的没有任何人来拜访他。蒙禹也没有急着去拜访卢方这位老朋友,而是回到客栈后又将在南京城里整理完毕的《平边良策》再度审阅了一遍。
第二天,蒙禹留下安洛在客栈学习,自己一个人抱着书稿走向了一个地方,大明朝的六部,似乎没有哪一部可以收他的东西,所以蒙禹想了想,便直奔了通政司的所在,这可是个品级比不上六部大员却地位特殊的衙门。
通政司的主官是通政使,只是三品官,其他左右通政也只是四品官,而蒙禹这个秀才身份能够求见的,只是通政司里官职最低的八品知事,当然,通政司里的八品知事,那眼睛也是翻到了天上的,毕竟他们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还是一样的老规矩,又是买路钱开道,蒙禹顺利的让门禁差人将他领到了知事的房门外,门禁收了好处,自是好心的提醒道:“这位先生,多嘴提醒你一句,这位黄知事脾气可不大好,您可千万受着点?”
蒙禹自是抱拳道:“多谢小哥提醒,我自会小心的。”门禁这才替他通报道:“禀报黄大人,兹有陕西凤翔府秀才蒙禹有重要文书要呈交黄大人审阅,人已带到,书稿小的也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
只听的黄知事在里面没好气的说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秀才能有什么要紧东西呈上的?怎么就给带进来了?”门禁收了好处自然是甘愿挨骂的,立刻回道:“回黄大人,人就在这里,您还是自己问他吧。”
门禁说着示意蒙禹自己进去,然后转身就跑了。蒙禹会心一笑,着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做门禁的也就是这样,既然要赚通禀领路的赏钱,那自然也就得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官老爷的呵斥。
蒙禹抱着书稿微笑着迈步进了黄知事的房门,然后上前施礼道:“小生蒙禹参见黄大人。”黄知事抬眼看看蒙禹,本着不要轻易得罪人的官场原则先问了一句:“你这秀才师承何人?在京中又是谁的门下?”
蒙禹礼貌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生没有师承,初到京师也还未投入谁的门下。”一听这话黄知事可就火了:“我说你一个秀才不好好读书等着乡试跑到京师来做什么?又到着通政司干嘛?”
蒙禹依然平和的回道:“回大人的话,只因小生心系大明社稷安危,故而亲自走访边塞,又深入草原各部探访,以求寻得平灭边患之法,如今辑录得《平边良策》十卷,还请黄大人审阅斧正。”
黄知事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蒙禹半晌后才晒然笑道:“我说你这秀才是想当官想疯了吧?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屡试不中之后便想走这样的捷径?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一般好哄骗的么?”
蒙禹连忙回道:“黄大人何出此言?小生从未有这般想过,就是想为大明社稷安危略尽绵力而已,着实没有贪功求官的意思,也没有想籍此得什么好处,还望大人先审阅了小生的书稿再说。”
黄知事不耐的摆摆手道:“罢了,你这样的人本官见多了,嘴上说的好听都是为了大明天下苍生,为了江山社稷,可实际上哪个不是为了这顶官帽和这个虚名?趁本官还未发火,速速离去吧!”
蒙禹依然笑笑道:“黄大人须知,我朝太祖皇帝定下的上书言事之国策并未废除,只要是有功名在身之人皆可上书,小生虽是最微末的秀才功名,但好歹也是有上书言事之权的,黄大人看也不看就要赶小生走,是不是于理不合啊?”
黄知事一看蒙禹敢教训自己,气的一拍桌案大声呵斥道:“好你个胆大妄为的秀才,敢藐视本官?”蒙禹依然笑笑道:“小生没有半点藐视大人的意思,只是将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复述了一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