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末说了吗?”钓者头微微一侧。
“没有,谨遵仙师之命,伤了陈时末脏腑,给他留了一口气,好让其说出持有锦布的人汇合之地,为以防万一,我一直留守等到陈时末断气才离开。”女子声音恭敬答道,“陈时末最后只说了一个“李”字。”
“不愧是旷世奇才,虽未涉及妖案,只凭纵观全局便能找出破绽。”钓者言词颇有赞许之意。
“他画蛇添足多做一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女子不解问道。
“他操之过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他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武氏,轮眼界聪慧,武氏不在陈时末之下,既然陈时末能看出其中端倪,那武氏同样也能看出这处破绽。”钓者声音轻柔平静。
“既然此事关系妖案全局,仙师为何不阻止?”
“妖案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本尊只是想让秦无衣经历妖案最终获悉真相,并没有打算将其设为无法破解的迷局。”钓者胸有成竹道,“此事虽未在本尊预料之中,不过最终结果与本尊所要并无差别。”
女子埋首禀报:“武氏于前日密派金吾卫精锐出宫,据悉金吾卫带着武氏的密函,信函中有两人姓名,武氏让金吾卫将其秘密带人京,我派出妖物窃得密函抄录一份。”
女子双手将信函毕恭毕敬递到钓者身旁。
钓者不动声色,沾些湖水在一旁船板上写下两个名字:“可是这两人。”
女子一看顿时惊诧道,钓者所写与密函上的姓名不谋而合:“仙师未卜先知,仙法难测。”
“此事又不是天机,何需仙法测度。”钓者抬手轻挥,抹去船板上的名字,“那武氏能从区区才人到如今只手遮天,心思何等缜密并非常人能所及,任何异动都难逃她眼,何况他画蛇添足所做之事太多唐突,武氏只要事后细想便能洞悉其中玄机。”
“从武氏此举来看,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大局已定,武氏胜券在握,他一人死不足惜,不过这次怕是会牵连太多人遭受无妄之灾。”钓者点点头道,“以武氏雷霆手段,相信不日后,这莲池水怕是都会变红。”
“他此举可会妨碍仙师大计?”
钓者泰然处之:“愚不可及之人岂会左右本尊计谋,倒是他此举无心插柳反而是推波助澜,他将武氏逼到进退两难地步,我倒要看看武氏如何定夺。”
女子沉默不语,面泛难色犹豫良久未出声。
“你因何事忧虑?”
“秦无衣在文昌观踌躇不前未拔麟嘉刀。”女子神色失望至极,“他虽屠戮了易锦良的部下,但最后在羽生白哉和聂牧谣劝说下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会拔麟嘉刀,就在十日之后。”钓者信心十足。
“十日之后?”女子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十日之后刚好是六梵天魔诞辰之日,仙师怎知他一定会在当日拔刀?”
“他比以前有了太多羁绊,而这些羁绊正是他最大的弱点。”钓者缓缓抬头,斗笠下那双眼睛深不可测,“你只需静候佳音便好,六梵天魔诞辰之日也是麟嘉刀重见天日之时,不过……”
“不过什么?”
钓者淡笑:“不过结果未必是你所期望的。”
女子惨然而笑,像是明白了钓者所指。
“我始终不明,仙师为何如此执念要让他重拔麟嘉刀?”
“你也曾亲眼目睹过他持此刀的风采,在他和别人眼中,麟嘉刀只是无坚不摧的上古神兵,他根本还未领悟此刀真正的用途。”钓者提到麟嘉刀,神色中多了一丝敬意,“威服九州,名冠神都,这八字你以为只是泛泛而言?”
女子在嘴里回念这八字,错愕道:“难道是说此刀有定鼎天下之神效?!”
钓者拈须而笑。
撑伞女子疑惑不解:“即便那麟嘉刀是神兵利器,也不过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兵器而已,又怎能号令天下?”
“别人不能,但他可以。”钓者信心十足道,“当年将麟嘉刀赠予他的人曾告之,给他的不仅仅是一把刀而是垂手可得的天下,可惜他未能珍惜,为情所困不惜封刀,本尊不能让明珠蒙尘,也不能再让他这般碌碌无为。”
女子越听越惊:“他,他到底是何身份?值得仙师为此做这么多事?”
钓者淡笑:“待他重拔麟嘉刀你便会知晓。”
“他不是仙师曾经熟知的那个秦无衣,面对不共戴天的宿敌,他都能弃刀宽恕,仙师说的没错,他现在有了太多羁绊,仙师就不怕这些羁绊会让秦无衣倒戈相向?”女子忧心忡忡问道。
“不怕,因为本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摧毁现在的他。”
“摧毁?”女子惊诧道,“他百炼成钢,宁折不屈,世间恐难有事或人能摧毁他。”
“他无惧生死,意志非凡,寻常事或人自然难对其有丝毫触动,可他有心结未解,他不屈刀剑,不服输赢,世上唯有一人能令他斗志全无。”钓者笑意深奥难明,“欲立之,则先破之,要重塑秦无衣就需让他历经艰险苦难,他承受的已经够多了,现在只需那人站在他面前,即便他百炼成钢也不攻自破。”
“我总感觉不妥,他能为羽生白哉和聂牧谣而放过仇敌,可见其仇心不坚,秦无衣不再是以前那个杀伐果断,无情无爱之人,我担心他未必能堪以重任。”
“他现在知进退,懂权衡得失,是受身边人的影响,他曾经失去太多,所以才会对如今拥有的百般珍惜,不过你不必为此担忧,自然有人会让他再一次一无所有。”
“谁?”
“将顾洛雪下落告之她爹娘的人。”钓者胸有成竹道,“文昌观上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易锦良和顾玥婷的死,此人都会归结到秦无衣身上。”
“可他并未动手杀易锦良和顾玥婷。”
“不重要了,此人会把五年前的事向顾洛雪和盘托出,届时不容秦无衣辩解,事实上他也不会为自己辩解,顾洛雪会视他为杀父弑母的仇人,他在乎的人会亦如五年前一样,对他以剑相指。”钓者放下手中鱼竿,“你现在去为本尊做两件事。”
“谨遵仙师圣命。”
“船舱内有一木盒,你去取来。”
女子转身从船舱取出木盒,放在木盒上的是一封书函。
“李治为绣缝锦布将宁家满门灭杀,宁家遗孤宁汐侥幸生还,现隐于京城闹市之中,你将这封书函交递到宁汐手中。”
“木盒也交给宁汐?”
“木盒里的东西是给聂牧谣的。”钓者气定神闲道。
“聂牧谣?”
“她遗忘过去太久了,是时候让她记起一切。”钓者声音深沉平缓,“秦无衣不惜一切试图让聂牧谣与过去一刀两断,但本尊便要让她知道自己是谁。”
女子收好木盒与书函:“另一件事是什么?”
“顾洛雪现在正在赶往救韦玄贞的路上,你去把韦玄贞和顾洛雪带回来,武氏恨不得将韦玄贞千刀万剐,势必会派人半路截杀。”
“仙师是打算留韦玄贞一命?”
“一枚弃子而已,本尊岂会在乎他生死,只是武氏在灭口之前定会让人逼问龙眼一事的始末,韦玄贞贪生畏死定会说出来,妖案的真相只能由秦无衣去揭开,本尊不能让韦玄贞泄露天机。”钓者一脸沉静,“而且本尊也打算让韦玄贞死得其所,临死前让他知道真相,也不至于让其死不瞑目。”
女子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顾洛雪现在还很重要,你切莫也擅作主张,她的性命本尊留给了秦无衣去取。”钓者微微加重语气,像是在警示女子。
女子神色骤紧:“仙师嘱托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去吧。”
女子停在原地,犹豫良久折转轻声问道:“六梵天魔诞辰之日可是妖案水落石出之时?”
钓者点头。
“然后呢?”女子惴惴不安问道,“然后会怎样?”
“妖案结束并非一切终结,妖案不过是本尊所谋之事的冰山一角。”钓者凝视远方感慨万千道,“本尊游历人间布局筹谋只为一偿宿愿,然后会怎样你大可拭目以待,本尊为此能苦等百年之久,你何必介怀多等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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