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用力握了握拳头,回头向程立望过去,却发现程立向他点了点头。于是小丁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情,马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者,就是前所未有一股昂扬斗志。
抖擞精神的小丁,同样手按剑柄走进场中,在鱼帆面前站好。率先拔剑,回剑横胸,凝声道:“请鱼长老指教。”
鱼帆冷哼一声,喝道:“小心了!”反手“锵~”拔剑出鞘,竟率先抢攻,向小丁刺去。
小丁向后退了半步,挥剑挡格。他家传的“四门剑法”,虽然是江湖上流传很广的平凡剑法,但一样东西能够流传很广,这件事的本身,便已经证明它确有某种不凡之处了。
“四门剑法”也是如此。诚然,它的招式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好处是破绽也极少。再加上小丁从小便开始刻苦练剑,根基扎得极稳实。所以纵然后发,但仍然来得及挡住鱼帆这一剑。
海南派以剑法的奇险迅疾著称,但说到内功,则并无特别出色之处。当然,鱼帆数十年的修为,内功肯定要比小丁深厚得多。但仅仅三招两式之间,这份优势却也并不明显。
“飞鱼剑”梅逊在海南派之内,也算是颇为出色的弟子。当初鱼帆这师叔和他比试,也非得花上五十多招,才能把梅逊击败。既然小丁能杀梅逊,那么鱼帆亦没指望能够一照面就把小丁击倒。
眼看自己剑招被挡住,鱼帆嘿声冷哼,也不以为然,只是迅速飘身退后,然后又迅疾无论地揉身杀上,围着小丁身体左一绕,右一转,身法滑溜似水中游鱼,神出鬼没。剑上奇招连环不断,却决无任何一剑是正面硬砍硬劈的,全是从旁门抢攻,显得刁钻之极。
鱼帆所施展的,正是海南派最著名的剑法“飞鱼一百零八刺”。这剑法一旦全力施展,便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险。就似有大群海中飞鱼,冲着一个目标群起围攻。非把敌人浑身刺个千疮百孔,否则绝不肯罢休。单以剑法而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明剑法。
小丁勉强挡了几剑,已经觉得眼花缭乱。同时,对方剑上劲力也随着剑速的提升而不断增加,小丁的手臂也感到越来越酸麻,快要支撑不住了。
小丁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不过,他也没必要再继续撑下去。因为刚才这才交手几招,他至少已看出了鱼帆剑法中的三处破绽。只要小丁使出自己那一招“天外流星”,要破鱼帆的“飞鱼一百零八刺”,绝对易如反掌。
所以小丁也不再等了。他陡然长啸一声,施展出自己的“天外流星”。
霎时间,辉煌灿烂的流星再现。不可捉摸,更不可抵御。纵然鱼帆再多练十年剑,他也照样挡不住。
只听得“当~”一声金铁震响过处,鱼帆掌中长剑脱手,旋转着斜斜飞出,然后颓然落地。鱼帆自己则嘶声痛哼,捧着右手踉跄后退,连退九步之后,终于站立不稳,以至于颓然坐倒。整着右手鲜血淋漓,虎口已被完全震裂。
震惊、愤怒、不甘、羞耻……一刹那,各种各样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同时涌现心头。鱼帆那张老脸涨得通红,更不假思索,马上下意识地脱口叫骂起来。
“怎可能?怎可能?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可以击落我的剑?不,老子不信!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臭小子,来啊,咱们再战啊!老子不把你刺出七八十个血窟窿,老子跟你姓!”
气急败坏的叫喊咒骂之间,鱼帆拼命挣扎着站起来,要去捡回自己的剑,要和小丁再打过。可是他才走得几步,突然就似乎是因为气急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竟双眼翻白,就此晕了过去。
鱼帆实在晕得很凑巧。也实在不得不晕。因为他虽然脾气很大,却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所以鱼帆完全明白,程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杀死他府上的人,却无动于衷的。
更何况,鱼帆更清楚即使自己能杀死小丁,也没有用了。自己的剑被小丁击落这件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自己败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哪里还能挽救得回来?
事情既不可挽救,也不能杀人泄愤。鱼帆这时候若是不晕,他哪里还有脸面见人了?所以真的没办法,他只好晕倒。
鱼帆这么一晕,他几名弟子登时尖声大叫,然后手忙脚乱地扑过来,把他抬下去施救。其余六大派的人,却谁也没再向鱼帆多看半眼。六大派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死盯着小丁。瞧他们那模样,简直活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程立则微微一笑,鼓掌道:“小丁,干得不错。这一战,你赢了。”
小丁这才回过神来,双眼满是兴奋的激动。他转身过来,冲着程立深深一鞠躬,诚挚地道:“多谢庄主。”
小丁虽然是初出道的年轻人,但同样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假如这里不是程立的国公府,那么自己纵然能击败鱼帆,也没有用。其余六大派的人一拥而上,瞬间就能够把自己乱剑斩为肉泥。所以这句道谢,当真说得无比感动。
程立不在意地一挥手,道:“也没什么。既然已经和鱼长老笔试过了,那么便回来吧。”
小丁答应一声,正要退下。但突然间,长白剑派的苍松道人却举起手,大声叫道:“慢着。程庄主,贫道有句话,想向这位丁小兄弟问一问的。不知道是否可以?”
程立颌首道:“可以。请便。”
苍松道人站起来,神情极严厉地向小丁问道:“年轻人,刚才你使出的那一剑,就是之前击杀‘飞鱼剑’梅逊时候所用的剑法?”
小丁也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好点头道:“是。”
苍松道人又问:“那么你击杀‘松风剑’史定,还有‘飘雪剑’葛奇”,用的也是这一剑?”
小丁越来越觉得莫名,但仍老实答道:“是。”
苍松道人沉声质问道:“这一招剑法,你究竟从哪里学回来的?”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丁坦坦荡荡道:“当年家父在无意之间,得到一页残缺的剑谱,上面就记载着这一招‘天外流星’。”
苍松道人追问道:“那是谁的剑谱?”
小丁真的不知道。因为剑谱中并没有记下姓名。所以他也只能摇摇头,道:“不知道。”
苍松道人却冷哼一声,喝道:“想不到一名年轻轻的少年人,居然就已学会了说谎。简直世风日下,道德沦亡。”
小丁一怔,连忙分辨道:“我没有说谎。”
苍松道人冷笑道:“没有说谎?哼,世上那里有这么多残缺的剑谱?又哪会有这么凑巧,恰好就让你父亲得到了这残缺剑谱上的精华?你以为这是说书人讲的传奇故事吗?简直荒谬!”
小丁低下头,默不吭声。虽然他有心继续辩解,可是忽然之间,却又发现自己确实无话可说。因为事情的确就是这么凑巧,就是这么传奇。哪怕再不合理,但它就是发生了,又有什么办法?
但别人不相信,却也理所当然吧?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想的话,小丁发现假如有人对自己说,他有了这么一种奇遇。那么小丁自己也是不肯相信的。除非,小丁愿意把那页残缺的剑谱拿出来,给在场众人观看。
但这也不可能。因为七大剑派都是小丁预定了将要挑战的对象。假如把剑谱给他们看了,那么“天外流星”这一招的秘密,便会被他们完全洞悉。以后也不会再起作用了。所以试问,小丁又怎可能拿出剑谱呢?
看见小丁不说话,苍松道人更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他嘿声轻哼,续道:“刚才那一招凌厉奇诡,是极高明,极深奥的剑法。只是功力还稍嫌不足而已。
这种剑法在我们七大剑派之中,已经可以算是镇山绝招之一,怎么可能随便流落江湖?一个普通年轻人,没有师长指点,又怎么可能单凭自己,就学到其中的精髓?
所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根本没有什么残缺剑谱。是某位高手特地创出这一招,然后再传授给这年轻人的。而这位高手……”
顿了顿,苍松道人双眼目光凌厉如剑,紧紧盯住了程立。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显而易见,这位高手只可能是你,程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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