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湖心岛了,船家紧了紧身上蓑衣,向手掌哈口气道:“想不到今年冷得这么快,怕是再过十天半月湖面就结冰了,出不了船,生意难做咯。”
袁小七问道:“船家,若是结了冰,你们出不了船,能做什么?”船家笑道:“嘿,我们呐,提早在湖面下布网,待冰厚实了,在冰上凿个洞,把网拖出来,也有不少渔获,好歹过活。拖网的时候很是热闹,十里八乡都来选购鲜鱼,客官若是感兴趣,也可来凑个热闹!”袁小七抚掌道:“真是妙哉!”船家憨厚一笑:“嘿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些人呐,世代在这片湖面上,不就得想法靠这湖养活自己不是?客官,咱们到了。”
袁辰玉走出船篷,向岛上看去,却见岛上亭里已有灯火,显然还有他人在此。陈良石将东西搬下来,船家先行回去,过三四个时辰再来接他们。袁辰玉迈步走向湖心亭,亭中一主一仆,坐着的是个英气的青年男子,身着暗红锦袍,腰束一条蛮牛带,干净利落,正看着石桌上一盘棋,举着一枚黑棋迟疑不定,站着的童仆捧着裘袍侍立一侧。袁辰玉站在亭外高声道:“这位兄台雅兴,在下叨扰了,可否进亭一叙?”亭中人闻言,将黑棋放入棋盒,起身还礼道:“自然,兄台请进。”
袁辰玉道谢后步入亭中,两人各自坐下。袁辰玉笑道:“兄台也是来赏这大庭雪夜的景色么?”男子道:“哦,我本是过路,正赶上祁封大雪,便想起这里景色许久不曾看过,便来了。没有准备,只带了这一张棋盘。”袁辰玉大笑:“正好!观雪岂能无酒。我带了些自家酒水,若不嫌弃,愿与兄台共饮。”
“那再好不过,多谢了,在下姓马,敢问兄台贵姓?”
“马公子,在下免贵姓赵。”
“赵兄请坐。”
袁辰玉在男子对面坐下,陈良石便在石桌一旁架起小炉,燃起炭火。木炭将小泥炉内壁烧的微微发红,陈良石将温壶洗净倒酒,置于炉上,又选几枚较大的青梅添到温壶里。马公子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赵兄与你的仆人怕不是本地人?”袁辰玉点头:“不错,我是初来乍到,老陈虽在此地有段时间,却也不长,都不是本地人。马兄好眼力。”男子将棋盘上棋子一枚枚捡起,笑道:“倒不是我眼力如何,只是在这里待的久的,不会买这样的青梅。”袁辰玉看向余下的几枚青梅,双指夹起一枚问道:“这梅子买时,那摊主说是正宗寒山青梅,莫非这青梅不好么?”“哈哈,我幼时在祁封城里生长,寒山青梅我还是认得的。马兄下次买时,只记住挑卖相最差的便是,越小越好,越皱越佳。寒山青梅长的不好看,然用来煮酒却是难得的佳品。”
“多谢马兄指教,可恶摊主居然诓骗我。”
马公子将最后一枚棋子收起,将本来皆在自己身前的黑白棋盒中黑棋推到袁辰玉一侧:“敢请赵兄手谈一局如何?”袁辰玉笑道:“马公子已经让了黑子,我若再推辞便说不过去了。棋艺不精,还请指教。”遂执黑子先行。
袁辰玉讲自己棋艺不精,倒也不全是谦让。从前虽与慕大掌门下过棋,但慕大掌门的棋盘造诣还不如江风镖局的江左堂镖头。胖乎乎的江镖头教了自己几招,再与慕云飞手谈,便赢多败少了。思忖良久,袁辰玉在右下角置一黑子,中规中矩,马公子随即在左上角落子。
棋行十六,局势猛然激烈起来,白子飞扑右下角,与黑子胶着在一起。黑子寸步不让,白子如影随形,不多时,两人做成两条大龙,张牙舞爪,厮杀惨烈。袁辰玉落子间隔越来越长,只觉白龙虽大多是在纠缠,却杀力深藏,犹如盯上猎物的虎豹,伏于草丛中伺机下手。对面马公子到有些愉悦,二人棋力相差并不甚大,这才痛快。这赵兄行棋好似灵猿一般,很是跳脱,捉摸不定,迟迟没有下手机会。一旁小童看不太懂,抱着裘衣打瞌睡。酒水已经温好,陈良石见两人正在胶着处,也不敢打扰。
转眼落子近百,突然袁辰玉灵光一现,使出一着妙手筋,恰跳出白子包围。马公子略有讶异,赞道:“妙手!”随即调动白龙步步紧逼,仍是一步不放。随后官子相争,激烈劫争,看似酣畅淋漓,不分上下,袁辰玉却知已无路可逃。近半炷香后,马公子落下最后一枚白子,笑道:“赵兄奇招妙绝,千古奇才,承让承让,马某劫胜了。”袁辰玉哈哈大笑:“马兄棋力浑厚,旷世难寻,在下甘拜下风!”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有惺惺相惜之意。小童被笑声惊醒,小声嘀咕道:“这俩人真厚脸皮,公子也是,前不久还被老爷骂臭棋篓子呢。”
大庭雪夜,闲人对弈,红泥小炉,绿蚁青梅。温酒本应轻抿慢尝,两人却各浮了一大白。亭外一艘小船来到,马公子起身:“今夜偶遇赵兄,实是幸事。多谢赵兄款待,马某先行一步,后会有期!”小童将裘衣为马公子披上,收起棋盘,主仆二人登船离去。袁辰玉起身高声道:“祁封城里芙蓉楼,如今是我的产业,马兄若是闲时,可在芙蓉楼相见。”远处传来声音:“原来是赵掌柜,一定一定。”
袁辰玉复又坐下,叫老陈也坐下饮酒。方饮了一盏,袁辰玉便罢杯,自己酒量还是不好啊。对弈时,袁辰玉瞥见马公子腰间衣袍下挂着一道腰牌,虽没太看清,却看到了一双鹰翼雕刻。慕云飞也给袁辰玉讲过,若是没猜错,鹰翼之下,还刻着一只狼首。六扇门的标志啊。虽只是萍水相逢,袁辰玉却从博弈之中觉得,此人难缠,还是少打交道为妙。大庭雪夜的确气势非凡,但袁辰玉已经失却了赏景的心思,早早饮完酒,吩咐老陈收拾妥当,只等船家前来便回去,原本打算寒钓也作罢。
黎明之前,雪便停了。马家庄马府大院里边不少仆人忙着扫雪,管家从外边跑进来,直奔马员外房外。马员外刚刚起床,便听官家叫嚷:“老爷老爷,您侄儿文轩公子回来啦!”马员外正有起床气,闻言却忙推门问道:“东阁(马文轩的字)还有多远到府?”管家道:“文轩公子未曾来府,在祁封衙门住下了,说是不给您添麻烦。”马员外叹道:“这东阁,快快备车,一会儿老爷亲自去衙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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