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郑管事果然不愧是徐芮推荐的人,朱二从小时候出生到外出游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在这位老者的口中娓娓道来。
有那么一瞬间,天歌都要怀疑这位管事是不是开了天眼,竟然跟个包打听似的。
听了天歌的感慨,郑管事笑了笑。
“您是专门调香制粉的花师,用不着像我们一样在外头跑动,所以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做我们这些跑生意的,可不得各家各户事无巨细都有个数儿?往小了说,叫查人短处;但往大了说,可不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些时候呀,这生意成不成,机会抓得住抓不住,可不就在这小细节里头?”
说完这些,郑管事好像发现自己话匣子一打开,说的有些太多,不由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看了看天歌,“人年纪大了话就多,林花师莫嫌我啰嗦。”
天歌摇了摇头,她也是独门独户做过生意的,郑管事这些看上去的闲言碎语,可都是经验之谈,而且是多年摸爬总结出来的。
而且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其他事情,甚至是两军对垒,看上去是实力的抗衡,但有时候可以四两拨千斤的,往往极有可能就是这些信息。
当然,获取信息和甄别信息的能力,也算是实力的一种,但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会将这些看得那么重罢了。
就像是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很多人都知道,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将它用好。
郑管事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啰嗦竟得到天歌这样高的评价,话头便又被再次打开,提说起了另一桩事。
“要说朱家这位二老爷能如是机敏早慧,其实也跟他娘柳氏脱不开关系。”
“柳氏?”
“是啊,说起着柳氏,倒也是朱老头的运气。不仅娶了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娇妻,更主要这柳氏还是出身诗书之家,祖上还是河东大姓。她爹也有官身,嫁个什么人家不好,最后竟是给当初高不成低不就的朱老头做了平妻。这平妻听上去是妻,但发妻不死,她可不还是妾么?”
听着郑管事的感慨,天歌蹙了蹙眉头,“那这柳氏为何要嫁给朱老爷子呢?”
“这柳氏的父亲原本是下放到广西去历练的知县,只等着三年任期一到,就回到上都去六部任职。谁曾想最后一年的时候,适逢广西闹饥荒,流民生乱,这位柳大人为了安抚民众,便主动开仓放粮,谁知道却被饿红了眼的流民和暴民误伤。”
说到这里,郑管事叹了口气,“当年广西那场灾事,简直举国闻名。且说那柳大人自知命不久矣,念着女儿无可依托,便将女儿托付给了朱老爷子,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原来是救命之恩。”
天歌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方才郑管事说的那场灾事,“您方才所说的广西大灾,可是明和四年发生的那场大灾?”
“可不就是!那时候还是大齐朝,皇帝虽说昏庸了些,但是该给地方拨下去的款项和赈灾的粮食,却是一处都没少。只是官府一层层剥下来,最终能落在百姓手中的没有多少,却大都落在那些跟官府勾结的无良商贩们手中被抬价售卖。”
郑管事说到这里,越发愤怒,甚至还用拳头在桌子上重重的砸了一下,震得桌上空了的茶杯移了移位置。
天歌见状,拿起旁边的茶壶的给郑管事续上茶水,免得他一会儿口干舌燥。
那厢郑管事还在愤愤而谈,“这种发国难财的无良商贩,就活该早早遭到报应!谁曾想,老天爷却不长眼,当年广西府饿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在逃亡的路上,只可惜坏人却依旧富贵嚣张!天道真是不公!”
天歌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滞,不小心洒出一些茶水在桌面上。
寻了张帕子轻轻拭去桌上的水渍,她状似无意问道,“若我记得没错,咱们临安如今的首富汪家,就是靠着当初广西府的米粮发的家吧?”
“可不就是!”
郑管事拿起杯子一口喝下,“当初柳氏嫁过来的时候,见到汪祉的时候,差点上去跟他拼命,说是当时怂恿那些暴民的人里头,就有汪家的一个随从,后来还是朱老爷子拦着,才没闹出事情来。”
“这么说来,朱家跟汪家竟是有仇了?”天歌问道。
“先前倒是可以这么说,但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许是朱老爷子从中调和,说是什么误会的,反正汪家将那随从送到朱家任由柳氏处置,这朱家和汪家之前的龃龉好似就这么解开了。如今在商会论事的时候,这汪老爷跟朱老爷子之间瞧上去倒是比寻常人都亲厚不少呢。”
说完这些,郑管事拿起杯子准备再喝一口,却发现杯中已经空了。
天歌见状,连忙准备给他倒,却发现壶中的茶水已经所剩无几。
“茶水没了,我去让人添上一点。”
天歌起身,然而郑管事却是摆了摆手。
“不了不了,能说的也都说完了,我也不好再赖在这里,就是累动林花师听老家伙絮叨这么多。”
“郑管事这是哪里的话,是您帮我解惑,该是我谢您才是!”
郑管事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揉了揉肚子里一壶茶水。
“左不过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您若是想打听,在外头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老头也不敢乱邀功。”
见郑管事如是爽快,天歌心中一动,“您先等上一等。”
说着起身走到花室里头,从多宝格中拿出几盒脂粉,走出来递给郑管事。
“这是我前儿个无事的时候新作的几样脂粉,有润肤美白之效,没什么好谢您的,这些个小玩意儿,您带回去让郑娘子跟含香姑娘用着玩儿吧。”
郑管事闻言一惊,“不不不,可不能这样,她们娘儿俩哪用得着这好东西,况咱们徐记的香粉,可不能轻易给泄出去了。”
先前郑含香将天歌的香方盗去给苏家小子的事情,郑管事如今已经知道,此外,他更清楚是天歌没有计较,这事才没有闹大,他们一家上下才能继续在徐府待下去,所以他对梯恩格本就心存感激。
如今天歌在百花阁中的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且有了先前药香和幻想香的奇效后,天歌做出来的脂粉,更是水涨船高,如今郑管事哪里敢接?
天歌笑了笑,将东西塞到郑管事怀里。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跟徐记的新香没有关系,您拿回去让郑娘子和小姑娘用着就是,没什么的。”
听天歌这么说了,郑管事也就不再客气,将东西好生拿了,又千恩万谢的说了几番话,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叮嘱,“往后林花师若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寻老头儿来便是。芮小姐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我定不会多嘴多舌。”
天歌见状笑着应了,将郑管事送出了院子。
一转身,她的眉头便有些微微凝起。
若是按照方才郑管事说的话,那么柳氏应当与汪家有仇,还是杀父之仇。
柳氏如此聪明,教出来的朱二莫说是在朱家这一辈的子弟中,便是在整个临安,也算得上是极其聪明的人,又如何会轻易被汪家推出来的一个随从就蒙蔽过去,完全忽略真正在幕后发财的汪家呢?
而且汪家和潘家又结了亲,算下来,朱二跟潘炳涵算不上有仇,但也至少不该沆瀣一气才是……
轻轻叩了叩桌面,天歌的思绪渐渐飘远,她总觉得朱二和潘炳涵如今的关系,怎么看都有些不大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