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天歌走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张素帕递去,替归云岫说完了后面的半句话:
“所以,潘炳涵就此知道了实情?”
归云岫接过素帕擦了擦眼角,而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这才重新开口。
“那时候我爹以为,自己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肯定逃不过一死,他便求着潘炳涵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放过我和我娘。只是他没有想到,潘炳涵不仅答应了,而且表示我爹的性命,他也可以放过。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天歌拖了把椅子坐过来,“他是想拖你爹下水?”
归云岫点了点头,没有问天歌为什么会知道。
想要防止别人泄密却又不想杀了那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对方也惹上一身腥。
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便同沉共浮了。
“他知道我爹很熟悉天目山上的地势和布局,其实本就有让我爹为他所用的念头。但是那些日子相处下来,潘炳涵发现我爹心思淡泊缺少野心,生怕自己无法说服我爹。可是出了这样一件事情之后,有我和我娘的性命要挟,我爹便再也无法拒绝。”
说到这里,归云岫的眼中再次泛出泪光,但哽咽之声却被她吞咽下去。
天歌没有想到归家涉入这件事情乃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过最终的结果想来与她所料不差:
“看来潘炳涵如今藏匿兵甲的地方,你爹也知道。”
“当初潘炳涵独自上天目山,就是为了重新挑选适合囤放大量兵甲的地方,因为那时候他手中多了很多银子,置办的大批兵甲已经无法再在原处囤放,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失误坠马,又被我爹所救。”
“但是他却因祸得福,因为你爹对天目还是那足够熟悉。如果有你爹相助,那选址的问题将迎刃而解,是吗?”
归云岫微微颔首。
这是潘炳涵的福,却是归家的祸。
“那一年,正好是明河二年吧?”天歌突然问道。
归家灭门案正好发生在魏周取代林齐的那一年,彼时归云岫三岁,如是算来,她周岁那一年,应当正好是明河二年。
而那一年,也正是广西府大灾,汪家凭借发国难财而一跃成为杭州首富的时候。
汪家的银子从先开始发家,到如今长居杭州之首,通通来源于潘炳涵的背后撑腰,而潘炳涵屯留兵甲的花销来源,想必也是出自汪家身上。
官商勾结,潘炳涵生出反心,汪祉也定然不会干净。
归云岫不知道天歌心中已经想了这么多,只当她想要弄清事情发生的时间,遂点了点头,“是明河二年。”
“那之后呢?”天歌继续问道。
按理归有荣已经成为潘炳涵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对归家下手?“许是一开始的时候,这件事情只有我爹一人知道,后来有一次,我无意将这件事说给了我娘,她吓得惊撅了过去,我爹知道之后,便开始盘算着举家搬迁。”
当手中的棋子开始生出翅膀,想要飞出棋盘的时候,下棋之人心中总会生出恐慌和畏惧。
“那个时候,我爹在香道上已颇有威望。早先他遵从道家无为之道制香,更借此道为人,在这些虚名之上不甚在意,可是后来,他却主动开始将自己所制的脂粉送人。潘炳涵府上女人不少,外头也时常有些花楼姑娘,我爹最开始限于在临安为人所知的制香之名,便是从这里越传越广,进而成为大齐出名的花师。”
听到这里,天歌忽而想到一件事来。
“当初有人传说天目山隐居的归先生曾写了一本囊括诸多绝世香方的《归氏香记》,由此引得各方之人云集天目山寻访,一时为世人所称道——这个消息,是归先生放出的吧?”
归云岫闻言苦笑一声,“林花师果然聪明。”
“我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除了在香道之上颇有天分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提说的地方,所以他能用的,也只有这些。背离无争无欲的初衷,在香道上出名,他走不出去,那就只能借由如是种种来让更多的人走进天目山。”
“这是一场以命为代价的豪赌,若是他选错了人,那么我们一家三口会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若是他选对了人,或许潘炳涵的事情,尚有人可以揭发。”
说完这话,归云岫抬手,从自己的枕下抽出一本册子,给天歌递了过来。
“这不是你爹的《归氏香记》?”
天歌看着封皮上那株熟悉的当归,微微诧异。
一个月前,这本手记还是她从徐直那里那来,亲自送给归云岫的。
“林花师从第一种包含当归的云鸾香往后翻看,找出往后所有包含当归的方子,看看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天歌心中腾升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当即埋头在手记中翻寻起来。
这本《归氏香记》她再熟悉不过,里头所有的香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此刻,她还是想要再仔细确认一遍,以防出现什么失误或是疏漏。
遍翻手册之后,她轻轻将手中的手记合上,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除虫菊?”
“不错,除虫菊。”归云岫轻笑一声,“这种花,只有在天目山北麓的一条山涧中才会生长。”
“潘家在天目山屯兵之处,就是这除虫菊生长之地。而你爹当初选中的人,也正是徐家前任家主,也是徐小姐的祖父,徐化徐老爷子,对吗?”
天歌只觉此刻脑海中很多牵涉过多的事情,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很多小小的细节,都在归家之事浮出水面之后,得以理清。
“林花师果然什么都知道。”
归云岫说完这话之后,忽然咳了两声,“您方才答应我的事情……”
“归家牵涉入内,非是主动,就算是官府论处,也罪罪不至死。况且归先生尚有揭发之心,这本《归氏香记》便是证据,归家沉冤我定竭力相助昭雪。”
天歌只觉心血上涌,甚至有种迫不及待的冲动,可是还有一些事情,她需要再问清楚。
“归家后来的事情,可是跟徐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歌心头微有抗拒,他不相信徐家跟潘家之间也会有什么干系,但是眼前种种摆在面前,却让她不得不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