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搀扶着宋婶的手正要松开,却忽然又放了回去。
眨眼间的功夫,观景台上原本摇摇欲坠的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好似方才不过幻觉一场。
等了几息没见揽金再爬上栏杆,天歌回头搀扶起宋婶:
“走吧,小心台阶。”
宋婶点了点头,与天歌一道进了天衣阁。
孙三没想到天歌会在这个时候来,更没有想到同来的还有宋婶,当即亲自招待二人去后头。
天歌摇了摇头:“你带宋婶去歇会儿吧,我看看近来的绣品。”
孙三应声带着宋婶下去,天歌则在铺子里随手翻看了几样。
不过虽说是看绣品,但她所站的地方,却好巧不巧正抬头可见不远处的揽金阁观景台。
许是并没有人留心,方才观景台上那一幕并没有别的路人注意到。
外面节日的氛围依旧热闹喜庆,但清冷的高台上却再也没有方才出现过的人影。
就在天歌放下手中锦缎,准备吩咐孙三今日早些关门回府的时候,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人,一见站在铺子正中的天歌,登时眼睛一亮。
“林公子!您果真在这里!”
天歌蹙了蹙眉头,发现这人她并不认识:
“阁下是?”
“小的乃是揽金阁的伙计,方才我家阁主见您出游,特派小的来请您进阁一叙。”
这些日子来,凭着天歌在揽金屋里出入的次数,揽金阁上上下下的人大都明白眼前这个个少年人得了自家阁主青眼,哪里还有不认识天歌的?
听着小伙计麻溜的话,天歌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告诉你们阁主,在下容后便到。”
只是谁曾想,小伙计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天歌顿时明白:“怎么,你家主子还有旁的吩咐?”
说着望一眼铺子里还有正在看料子的客人,遂踏步出了铺子。
花灯下,人群往来,并没有人注意站在天衣阁门口的二人。
“说吧,还有什么?”
这时小伙计才压着声音开口:“阁主说,方才您身边的那位,极似他的一位故人,不知公子可否方便带着那位一道进阁一叙?”
天歌眉头动了动。
宋婶么?
所以方才揽金那般异常之举,不是又登台喝酒撒疯,而是因为看到了宋婶?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关于宋婶的身份,天歌也曾有所猜测,可却没有想到宋婶竟有可能是揽金的旧识。
尽管二人都出身扶余,但压根没有联系到一起的理由。
如今看来,宋婶的身份并非先前她所想的那般,只是出身寻常勋贵之家。
忖度片刻,天歌摇了摇头:
“我先去见你家阁主,至于那位的事情,等我见过他之后再说。”
如果二人真是旧识,那见或不见,就不是揽金或是她一人能决定的事情了。
还得问问宋婶自己的意思才行。
那伙计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天歌已经抬脚往揽金阁走去,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
……
观景台上,未央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坐在桌前的揽金,目光没有移开分毫。
公子真是越来越癫狂了,若不是方才她上来送酒救人及时,只怕主子这会儿已经摔了下去。
以后可万不敢再留着主子一个人在这观景台上,尤其是喝酒之后。未央认真地想着。
天歌抬脚上来的时候,瞅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见来人,揽金霍然起身朝着天歌身后张望而去,可是后头除了虚空,再没有旁的人。
“别看了,人我没有带过来。”天歌白他一眼,“你要见人家,也得问问人愿不愿意见你不是?”
说着走到旁边的位子坐下,随口问道:“宋婶是你什么人?竟能让平素悠游自在世外仙一样的揽金公子急成这样,甚至还想不开要跳高台。”
旁边的未央终于转换了注意力:“公子方才不是因为醉酒?”
天歌笑出声来:“他酿的酒哪里能醉人?充其量也就喝多了多跑几趟茅房。”
未央:“……这样吗?”
她没喝过公子娘的酒,只知道公子每次喝完之后,那副醉态远非平日里的冷静沉稳。
趁着天歌还没有说出旁的什么话来,揽金已经挥了挥手,示意未央先下去:
“我与林公子有些话要说。”
纵然仍有好奇,可揽金已经吩咐,未央只得依言退下。
临风的高台之上,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
只可惜天歌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话没有听到揽金说,却眼睁睁看着他喝了两壶酒。
就在揽金伸手再去拿第三壶的时候,天歌已经先将白玉壶抢了过去。
“你让人来请我进阁一叙,便是为了让我看你喝酒?若是如此,时候也不早了,宋婶他们只怕还在铺子里等着我一道回府呢。”
说着天歌站了起来,便要下了高台往楼下行去。
谁曾想身后之人却陡然开口:
“方才那人……”
话说到一半,却又被咽了回去。
天歌转过身来:“宋婶也是扶余人,当年扶余灭国的时候,她带着自己的孩子躲灾来到大周,后来在青城里安了家,平素她在安阳城里给大户人家浆洗衣服,她的儿子宋千在赵家的铺子里做伙计,后来宋千跟了我,我南下的时候便将他们母子二人一道带来了临安。”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关于宋婶的身份,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不主动提及,我也便没有问过。所以就算你想见她,我也没法替她拿主意。”
天歌的话说的很明白,宋婶的事情,只能她自己做主。
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份,很大程度上许是也是不愿意在提起,或许有什么秘密,可那是属于宋婶自己的。
“她……果真是扶余人吗……”
揽金的声音有些哑,天歌不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的确是扶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