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在伏案读书圆脸男子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人,面上有几分不解。
“阁下是?”
听到这句话,旁边领人过来的店小二当即解释道:“刘公子,这位是咱们姑苏府萧恒萧先生府上的人,今日是特地来找您的。”
刘擅住在这家客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店里的人早就知道他在为今秋的州试做准备,甚至连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萧恒的指点的事情也清楚非常。
平日里听到的时候,小二总觉得刘擅此人异想天开。
毕竟姑苏学子众多,想要得到萧恒青眼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人人都有刘擅之志,但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运气得到萧恒的指点。
纵然出于大儒提携后辈的善意,萧恒并不会将学子们拒之门外,但三言两语的点拨和真正的看重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然而今日萧府的人亲自前来寻找刘擅,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全然不同了。
小二笑得谄媚,看在刘擅眼里,惊喜过后却更多是怀疑。
萧府的人亲自找上他?
在外诓人久了的刘擅莫名有些怀疑这人极有可能也是来诓骗自己的。
然而等那人拿出萧府的府牌,又道出刘擅递交给萧恒的那篇拜谒文章的名字的时候,刘擅终于难抑心中狂喜。
“您先里面请!”
打开门刘擅这就准备将人请进屋,不过转头看到自己屋内书卷正放得散乱,不由尴尬一笑,对着小二招呼:“可还有包厢?将店里的招牌菜和好酒赶紧备……”
话说到一半却被那萧府侍从拦住:“小的今日来不是吃酒传话,而是请您去府中一趟。老爷子今日看了您的文章,直叹才华锦绣,想见你一面好多了解几分。”
听到这话,不等刘擅先说什么,旁边的小二先高兴地惊呼起来:“恭喜刘公子贺喜刘公子!”
尽管早就想过如何得到萧恒的赏识,可是想归想,当如今萧府真的有人来告诉他萧恒不仅欣赏他甚至还要亲自见他的时候,那种飘然与做梦般的感觉,还是让刘擅觉得好似踩到了云彩里。
直到出了客栈,走到临近萧府的时候,一瞥眼看见昨日天歌请他吃饭的酒楼,才蓦然想起昨日填个与他说的那句话来。
有的明珠或许会蒙尘,但是他刘擅这一颗,却注定不会了。
元和十三年七月十八日,姑苏萧府的书房里一场看似平淡无奇的会面正式拉开序幕,没有人知道,这一场会面会给一个书生带来怎样的影响,也没有人知道,这一场会面之后的数年里,整个大周的未来将会受到怎样搞得影响。
就连天歌自己,在后来见到刘擅之后,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小小举动,会有怎样的扭转之力。
……
泊船悠悠,一路顺风从姑苏驶向临安,在泊船停泊靠岸的时刻,一行车队也缓缓驶入大周上都云阳城。
黄昏的落日将车队的影子拉长,城门口进出的路人在见到骑在马上的数名白衣人的时候,悉数自发让开位置地方,留出一道可供两马并驾的宽阔官道来。
白衣骏马,罗刹鬼面,那是整个上都城中鬼见也愁的罗刹司。
看着四周熟悉的情景,为首一人终将勒马转身,对身边另一人吩咐道:
“罗真,你带人将犯人押回去,我进一趟宫。”
说完这话,腿击马身,马鞭微扬,在让开的关阔官道上很快疾驰不见。
中州朝廷多年来更迭变化,但新朝旧代的更替中,却唯有一样未曾变化,那就是都城。
上都云阳从周唐之际,到前朝大齐,再到现在大周,都永远的坐落在据说龙脉最盛的云阳城。
相比于水乡江南的临安姑苏,云阳城里显然更干燥闷热,尽管宫中水榭楼阁坡多,但仍旧无法改变地域本身的气候特征。
胡承修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周帝魏宁正穿着一身亵衣斜倚在软榻上看折子。
四周摆放着几盆已经半消的冰块,每个冰盆之前各有一个太监执扇将冷气往周帝那头扇。
凉风将大周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发丝拂起又吹落,让他乍一看上去显出几分懒散纨绔的意味。
但熟悉这位皇帝陛下的人都知道,在阳光下漫步丛林的雄狮,依旧是雄狮。
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都有可能化身出最原本的烈性。
见胡承修进来,正在看折子的人的微微抬起头来,鹰隼般锐利的的目光一瞬化作平和。
他微微抬起手,正在打扇的四个太监齐齐停手,福了身子默默退下。
身后的书房门重新闭合起来,屋内顿时只剩下周帝与胡承修二人。
将手中的折子随意扔到旁边的几案上,周帝伸懒腰般直了直身子。
“回来了?”
淡淡的一声问询,相是在问一个刚刚回家的孩子。
但饶是胡承修自己,也不敢这样以为。
白衣少年一撩袍,直挺挺地跪在地板上,俯首认罪:
“微臣该死,并未寻潘炳涵的那枚印信,潘汪两家银财满算征获也只有二十万两。”
周帝从榻上下来,只着素袜不着屐履的在地上行走。
一步一步走得极缓,书房内的气氛好似也因此越发压抑。
罗刹司此次南下,究其任务主要有三桩。
一者,是解决潘炳涵谋匿之事,防止江南在出现动乱。如今大金不臣之心渐显,若是大周内部自己先自顾不暇,那么大金便会夺得渔翁之利。
二者,因为潘炳涵的大金身份以及当初罗刹司初步调查之下,发现的潘炳涵与大金之间仍有往来的证据,寻出双方通信往来的印信。
若此二者顺利,那么大周与大金之间,最终将会是大周占据主导。
第三件事,其实是周帝在胡承修临南下之际交给胡承修和侯茂彦二人共同的任务。
这些年来,大周国库一直处于亏状态。
尽管周帝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但却耐不住前齐留下的硕大漏洞。
纵然国之首富姬家主动供予以补给,但一国之耗终究不是一个家族所能全部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