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功夫,两朝帝师已领着一众学子,身着缟素喊冤至京。
冬日里闲暇无事的百姓们闻讯,半带好奇半带同情蜂拥而上,一时间,上都云阳北城门口乌泱泱皆是人群,比上元佳节的灯会还要热闹。
不多时,便见为首一耄耋老者蹒跚最前,身后皆是白衣少年,众人扶三具灵柩,一步步向帝都而来。
白幡飘飘,纸钱飞扬,像极了前些日子飘飞的大雪。
看着面前这座熟悉的城池,周燮被寒风吹眯了眼。
上都。
云阳城。
阔别十二载,他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可这一路行来,自青城出发时的三十三人,如今只剩三十,更有十一人重伤。
一心向国的学子,如何该有此劫?!
满面沟壑沧桑的夫子撩开前襟衣摆,向着那高高的城池缓缓下拜,带着隐忍与不甘朗声开口。
“周燮携弟子二十九人进京,求陛下开恩,为我盼山堂学子作主,严惩凶犯!”
此言一出,身后跟从的二十九位白衣学子齐齐跟从,下拜伏跪,山呼:
“求陛下为我盼山学子作主!”
一跪三拜。
再起。
再拜。
高呼!
“周燮携弟子二十九人进京,求陛下开恩,为我盼山堂学子作主,严惩凶犯!”
“求陛下为我盼山学子作主!”
一路褴褛奔走的学子们终于停下了赶路的步伐,一步又一步,一拜又一拜,如同白色的雪雕,缓缓向着上都皇城踽踽而行。
三具棺木随着队伍前行,落在围观的百姓眼中,再也没有了先前凑热闹的嬉闹,只剩下那一句又一句呼喊锤在胸口的沉闷。
不知不觉中,百姓们跟在队伍最后,一步步向着皇城走去。
一眼望去,浩浩荡荡,竟有说不出的肃穆与沉重。
“这个周燮,到底想做什么?在化州地界上出了命案,不找化州府尹,来上都闹什么闹?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这般,跟打陛下的脸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高阁上,关注着下方动静的上都官员不满出声,“依下官看,这老匹夫就是倚老卖老!”
“到底是陛下的授业恩师,便是倚老卖老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看眼下这情况,怕是化州府尹没能查出凶手,又或者凶手的身份并不简单,所以老家伙只能将事情闹大,求到陛下面前。”
御使大夫卢之南说完这话,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而后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
“光彦,方才那周燮你可瞧清楚了?莫看这家伙是从青城那小地方来的,手段可一点不简单,往后对这位,能避则避,避不过也别锋芒太露。”
人群中,紧跟在周燮身后,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极为惹眼。
听到父亲的提醒后,卢光彦收回停在那少年身上的目光,敛眉颔首。
“父亲的教导,孩儿记下了。”
卢之南还想再说什么,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侍从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卢云看到卢之南,先是行了一礼,“见过老爷。”
罢了抬头看向卢光彦,欲言又止,“公子……”
卢光彦闻言站起身,拱手一揖。
“父亲,孩儿有些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卢之南挥了挥手。
这些年来,儿子与他并不亲厚,今日能跟他一同出来,已是意外之喜,卢之南倒也不强求儿子能敞开心扉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从包间出来,卢光彦带着卢云来到二楼窗边无人的角落,目光依旧看那扶灵的队伍。
“盼山堂那些人还是顺利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