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和的话讲得很明白,周元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周元宁虽然有心想留下来,可是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弄不好就会惹来怀疑。
周元宁此刻只能说,“我的心意还是不变。”
谭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啊,周人和狄人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何不能放下偏见,也好保住自己一条命啊。”
周元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研磨着钵中的药材。
谭和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算了,你先回去吧,你病刚好,身子还虚,回去好好休息,别忘了老夫说的话。”
这一天,周元宁依旧像往常一样,处理了药材,就要往自己的房间去,没想到,路上,又遇见了如罗奕。
如罗奕环抱着手臂,轻倚在墙壁上,“云三。”
周元宁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如罗奕直起身来,“你是没听到我在叫你?”
周元宁转向如罗奕,“找我有什么事?”
如罗奕绕着周元宁转了一圈,“你们兄弟三人,在我这里,是越来越自在了。”
周元宁道,“有话直说。”
如罗奕道,“云三啊云三,有的时候,我真得看不懂你。”
周元宁心里一紧,脸上却丝毫不见异样,“我不明白。”
如罗奕上下打量着周元宁,“兄弟三人里面,其他两个我还有点信,你这样的,说是平民百姓,我还真不相信。”
周元宁道,“不管你信不信,云三就是云三。”
如罗奕一挑眉,上前抓起周元宁的手。周元宁自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就算小时候学过几年武,这些年的修养,也把手上的薄茧养没了。现在,周元宁的手如玉一般,一点瑕疵都没有。
如罗奕道,“这双手,可不是农家子该有的啊。”
周元宁用尽力气,才挣脱开。如罗奕的力气极大,周元宁的手腕都有些发红。
周元宁轻轻揉着手腕,语气里有些不悦,“我从小身子弱,没干过什么活,这都不行吗?”
如罗奕又向前走了几步,轻笑一声,“没干过活?”
周元宁想往后退,可是,身后就是墙壁,已经没有了退路。周元宁只好抬起头,“请自重。”
如罗奕没想到周元宁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我的阶下囚,我杀了你都为过,自重?”
周元宁直视如罗奕的眼睛,“您要是真想杀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如罗奕道,“好口才,这也是小小秀才能交出来的?”
周元宁丝毫不畏惧,“想我这样的,大周遍地都是,我又算得了什么。”
如罗奕道,“好,我倒要看看,周朝是不是都像你这样。”
说完这话,如罗奕才稍稍退后了一些,周元宁才有了空间,逃离了如罗奕。
从这天起,周元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总是有北狄人的身影出现。就算看不见人影,周元宁也不敢和吴成云来太过接触。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那番言论已经入了如罗奕的耳,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如罗奕怀疑了。
吴成一开始还想靠近,周元宁就故意露出嫌弃的目光,又说了些挤兑人的话。吴成立刻就明白了周元宁的意思,也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
“你说你,非要跟他们做对干什么,有吃有喝不好吗?啊?”
周元宁道,“你把大周人的面子都丢尽了。”
吴成忙反驳,“面子能当饭吃啊?要不是有他们,你的病能好得那么快?”
周元宁道,“不是北狄人治好的我,是谭老治的。”
吴成轻蔑的一笑,“谭老?他都不当自己是大周人了,你还说这个?”
周元宁道,“随便你说什么吧。”
说完这话,周元宁就要离开,吴成忙拉住,“我都听说了,那个谭老要收你为徒,你为什么不同意?”
周元宁一脸的不耐烦,“我的事,不用你管。”
吴成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我是你哥?你不让我管?”
周元宁道,“你想说什么?”
吴成凑近了一些,把声音压低,“你不知道,谭老在那些人的心里,可有地位了,你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把握?你当上了他的徒弟,我们兄弟的命那可是真的保住了。”
周元宁反问,“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吴成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的?你没看出来,北狄人只带着我们三个大周人,保不齐,那一天......”
吴成环顾四周,见四下里无人,才说,“现在我们只是搬搬东西,那一天,我们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说不定,”吴成以手做刀,在脖子上一抹。
周元宁立刻明白了吴成的意思,“你不是和他们挺好的吗?还担心这个?”
吴成道,“那些人哪会把我放在眼里,要不是为了你们俩,你以为我会讨好他们?你们两个都是这样的臭脾气,要不是有我,大家早死了。”
周元宁道,“这样下去不是挺好的吗?”
吴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你怎么还不懂呢?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咱们要还是大周人,早晚一死。要是从了他们,还能活着。他们现在是我们机会选择,你怎么和大哥一样看不清呢?”
周元宁沉默了。
吴成接着说,“我知道,我那样的低三下四,是没面子,可是,面子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你和大哥都是倔脾气,你好好想想,活下去才有希望啊,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周元宁的情绪有些低落,“你让我好好想想。”
吴成也不再劝阻,只说,“你自己去想吧,想清楚了,就去和那个谭老说,我的弟弟怎么会差呢?谭老一定会收下你的。”
周元宁细细揣摩着,对谭和的态度每天都有细微的变化。这变化,每天看来,似乎不是很明显,可是积攒十日后,当周元宁开口说愿意的时候,谭和只觉得欣慰,不会觉得奇怪。
谭和从周元宁的口中听到“愿意”两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夫没有听错吧?”
周元宁缓缓地弯下膝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老师。”
谭和喜极而泣,“老夫也算真正有了传人了。”
谭和忙扶起周元宁,“地上凉,起来吧,老夫不在意这些虚礼,你心里想着就好。”
周元宁这才起了身,扶着谭和坐了下来。
谭和握着周元宁的手,絮絮叨叨的,“老夫有生之年,能有了你这样的徒弟,也是上苍垂怜老夫了。”
周元宁道,“老师,我没您说得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