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乔贯华和谢凌风过了山崖后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同门说的那一大片山莓。
翠绿的藤蔓沿着溪谷的两岸铺成大网,一颗颗山莓坠在枝叶间,红的、黑的、紫的、黄的,大大小小,晶莹剔透,光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但是,乔贯华和谢凌风却有些兴致索然,随便摘了一些山莓吃了,然后便在一块山石上坐下,望着天边的夕阳发呆。
最后离开时,谢凌风找了一片大的青桐树叶,采了很多山莓包起来,打算带回去给林偃月。虽然方才和林偃月吵了架,谢凌风疼爱林偃月这个妹妹,倒是从来没忘记过。
正当乔贯华和谢凌风往回走时,便看到山道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身碧色的衣裙,手里拿一束野花,嘴里哼着曲子,低头一跳一跳地向他们走过来。待走近了些,那女孩子终于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人,愣愣地仰头他们。
乔贯华有些吃惊,面前的女孩子比林偃月看起来还要小一点,却一个人走在山道上,似乎对道路十分熟悉的样子。
那女孩子站在他们面前,突然插着腰,有些生气地对他们道:“你们偷吃了我的山莓对不对?”
乔贯华有些好笑:“山莓长在山上,怎么就是你的了?”
女孩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是我先发现的,自然就是我的!”随即瞟了一眼谢凌风手里用树叶包着的一个大包,气鼓鼓地道:“吃完了还要兜着走!”
谢凌风终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
谢凌风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平和、耐心十足,乔贯华不禁有些意外。乔贯华知道谢凌风方才和林偃月吵过架,此刻肯定心情不好,面前的女孩子又这般语气凶巴巴的,整个千音阁都没人敢对谢凌风这么说话,所以乔贯华以为谢凌风一定会不耐烦。
那女孩子看着谢凌风,抬起下巴,大声道:“我叫夏云舒。”
谢凌风听完,露出一个微笑:“原来是夏叔叔的女儿。我是谢凌风,这是乔贯华。”
谢凌风口中的“夏叔叔”是夏云舒的父亲。
谢凌风的父亲将唯一的儿子看得无比金贵,除了亲自教导其剑法和内功外,还找了很多人教导谢凌风其他的东西,从刀枪剑戟、弓马骑射,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立求广泛涉猎,开阔眼界,乔贯华、顾檐梅、林偃月三人也会和谢凌风一起学。
负责教导谢凌风刀法的人便是夏云舒的父亲。夏云舒的父亲是青芦刀的传人,虽然限于天赋刀法达不到夏家先辈的成就,不过他们都是练剑的,学刀不过是为了熟悉刀法的路数,而夏云舒的父亲出身刀法世家,关于刀法的知识十分渊博,教导他们几个孩子实在绰绰有余。
夏云舒听罢谢凌风的话,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啊……原来是凌风哥哥和贯华哥哥,我经常听父亲说起你们。”说罢,夏云舒脸上原本生气的神色完全消失,对他们甜甜一笑,颊边露出一双浅浅的梨涡。
夏云舒母亲身体不好,从前大部分时间都和母亲一起住在祖父家修养,大约是几个月前才来到平仲山。他们前不久练刀时,听夏云舒的父亲提起过一次,说是他女儿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乔贯华在夏云舒的那个笑容里有些微地失神,待反应过来,便听谢凌风道:“我们陪你去摘山莓吧,然后你和我们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好呀,好呀。”夏云舒卖力地点头,小鸡啄米似的,笑容比方才还亮了几分。
于是那天,乔贯华和谢凌风陪夏云舒去摘了山莓,然后才重新返回。
再次走到那道山崖前时,乔贯华还在想他们三个人要如何过去,夏云舒已经十分淡定地向山崖走去了。
乔贯华拉住夏云舒,问道:“你打算怎么过去?”乔贯华纯粹只是好奇,夏云舒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夏云舒却以为乔贯华是不相信她,大声道:“贴着山壁,就可以很轻松地走过来了啊。我都走了好多次了。”
以夏云舒的年纪,和他们一样用轻功过来确实做不到,不过十岁的小姑娘,敢一个人过这样的山崖,已经让乔贯华觉得吃惊。
大约此前从未遇到过这么勇敢的女孩子,那一瞬间,乔贯华便觉得面前的夏云舒很特别,脸上那个自信又骄傲的笑容,明亮得像朵石榴花。
谢凌风听夏云舒说完,笑道:“原来你这么厉害。”说罢,谢凌风开始安排过山崖的方案——乔贯华打头,夏云舒在中间,谢凌风自己断后,不再使用轻功,而是贴着山壁走回去。
虽然夏云舒一再说自己对路更加熟悉,可以给他们带路,但是乔贯华和谢凌风都没有同意,十几岁的男孩子,最是要面子和意气用事的年纪,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带路。于是,他们三个人最后还是按照谢凌风的安排出发了。
乔贯华走在前面,全神贯注地寻找着最合适的路。走了大约二十丈,乔贯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忙将身体贴紧崖壁,然后回头望去,便见谢凌风正将扶住夏云舒肩膀的手收回来。乔贯华看那情形,猜到方才应该是夏云舒脚下不稳,幸好被她身后的谢凌风扶住了。
乔贯华有些愣神,就那样回过头看着夏云舒,那一身碧色的裙子,将一张尚显稚气的脸衬得愈加娇嫩可爱,神情却是专注而严肃的,仔仔细细看着脚下的路。
夏云舒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站定,抬起头来时发现乔贯华的目光,立刻鼓着腮帮子道:“快带路,我又不是不会走。”
乔贯华冲夏云舒一笑,回过头去重新迈步向前。但是,他还只往前走了五六丈,便再次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只是这次是谢凌风的声音:“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