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祸不单行,索尔这边刚丢了书,一阵大风突然从巨大的裂缝里吹刮而起。绝大的风势被裂缝的地形压缩,变得更加猛烈,就如一个巨大的扫把,沿着裂缝边缘狠狠的扫过。
风势极强,克雷斯只听得呜的一声呼啸,一股无可匹敌的大力骤然从手上传来。吊在半空的索尔和埃米尔几乎打横着飘了起来,克雷斯用尽全力才没让两人脱手,其风力可想而知。
风力稍稍减弱,索尔和埃米尔重新落了下去,拉得克雷斯又是一声闷哼。这时他的压力已极为巨大,身体已隐隐有脱力的迹象。
很快,大风又至,克雷斯几乎咬牙切齿才勉强抓稳了两人。在这么强大的风力下,被吹的人带起的力量何止千百斤,更何况是两个人,普通人恐怕早就连带着一起坠下裂缝了。
也只有克雷斯还能勉强撑到现在,但他并非超人,再这么下去终究有力尽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奇普忽的沉声道:“克雷斯,丢下埃米尔!”
这话一出,几人都吃了一惊。克雷斯惊讶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丢下埃米尔。”奇普又重复了一边。说这话时,他的脸色沉静如水,就如同让克雷斯丢掉一块石头,一个破布口袋。
“奇普,闭嘴!”索尔怒道:“我说过了,绝不会丢下任何人。”这是两人建立主从关系以来,索尔首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奇普说话。
面对索尔的斥责,奇普丝毫不为所动。他缓缓道:“克雷斯,记住你的职责。”
“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不管你另一只手抓的是谁,都必须放弃。领主大人的安全,永远在第一位。”
克雷斯犹豫了,奇普之前就向他暗示过,要保证索尔的安全,必要时就丢下埃米尔,只是不像现在说得这么明显。
自己无法同时救两个人,这一点克雷斯何尝不知道。然而,他虽然心志坚毅,却无法像奇普那么冷静,冷静得近乎冷血。
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洛维尔也从没有发生过抛弃同伴的事。但这次似乎要破例了,自己真的下得了手吗?
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埃米尔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精神颓靡的他,这时候眼中竟散发出极不寻常的光彩。
随着三人每一次说话,他的目光或感动,或怨恨,或凶恶,在不住的交替变化着,仿佛埃米尔此刻的内心。
索尔正要说话,这时,大风再一次刮至。
这次的风异常猛烈,索尔和埃米尔被风刮起,几乎与裂缝边缘平行。克雷斯感觉自己的双手快要被撕裂了,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正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向着裂缝移去。
不行了,无法再坚持了,这样下去三个人都得死。
“克雷斯,放手!”这时,奇普一声厉喝,如同一个炸雷在克雷斯脑中响起。
“对不起。”克雷斯咬咬牙,随后,他放开了抓着埃米尔的手。
失去凭依,埃米尔一下被风刮走。然而,他的身体在空中猛的一顿,却是索尔又抓住了他。
此刻,克雷斯一手抓着索尔,一手撑着崖边稳住身体。而索尔一手抓着克雷斯,另一手抓着埃米尔,两人连成一条线,在大风中上下起伏。
然而,索尔没有克雷斯那样的臂力,他不可能将埃米尔拉回来。
感觉手上传来一阵剧痛,肩膀几乎要脱臼了。索尔再也坚持不住,他对埃米尔道:“埃米尔,我…”
话没说完,索尔的后半句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的目光落到埃米尔脸上,从被风刮得凌乱飞舞的头发间,他看到的是一双狠狠盯着自己的血红眼睛。
那双眼睛充满了嘲弄和仇恨,就如同在说:你果然这么做了。
目光如火,索尔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同时那股强烈的憎恨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拉着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
心里一寒,索尔不由自主松开手。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埃米尔一下飞进了狂风里,一个活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唯有那双可怕的眼睛,不管飞多远都一直死死的盯着索尔,目光像锐利的尖刀,穿透狂风扎在索尔身上。
这时,索尔才意识到:我、我亲手抛下了埃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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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大人,您别动,我这就把您拉回来。”克雷斯冲发呆的索尔叫道,努力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此刻,整个幻境已经彻底的崩坏。天空中,巨大的裂口把天空彻底撕裂,无数的陨石裹着火焰冲向地面,大地千疮百孔,高耸的山头被陨石砸得残缺不全,乱石纷飞,每一秒钟地面都会出现一个新的裂缝,就像游动的毒蛇在地面左右窜动,然后和其他裂缝交汇在一起。
从高空看去,广阔无垠的幻境就像是暴雨之后的沙滩,再看不到一点完整的地方,又仿佛是把整个地狱都照搬到了这里。
而就在这样一块大地上,某个巨大的裂缝边缘,正有四个人在努力的挣扎求存。和这片天,这块地相比,他们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简直比蚂蚁还不如,然而这四个人爆发出的巨大求生意志,似乎连灾难也要退避三舍。
克雷斯努力将索尔拉到自己身边,终于把他从裂缝中拖了出来。两人一起滚倒在地,仰天而卧,看着头顶乱世纷飞的末世景象。
“哈哈哈哈哈…”索尔突然大笑起来。
“领主大人,您笑什么?”
索尔指着一块划过头顶的巨大陨石,笑道:“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会活过100岁才死,不过有这么壮观的场面陪葬也不错啊。”
克雷斯叹了口气:“100岁?领主大人,恕我直言,像您这么好吃懒做,而且还有三位夫人,想活到100岁实在有点…”
“而且,这里都是幻觉而已。”
“闭嘴,临死前让老子开心下都不行啊?”
在裂缝的另一边,奇普和雷蒙也找块石头坐了下来。在两人头顶,陨石呼啸而过,四周不断有巨石砸落,不断崩现的裂缝将地面撕碎。
“看来,就是这样了。”雷蒙望着四周道。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很轻松,有着坦然面对生死的洒脱。
奇普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跟着点点头:“到此为止了。”
“真可惜啊。”雷蒙伸了个懒腰:“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反正都是幻境,至少临死前让我看看老妈吧。”
跟着他对奇普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人类和比蒙族的混血儿。母亲是比蒙族人,但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人。”
大概是觉得已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说什么都无所谓了,雷蒙向奇普吐露了自己心里藏得最深的一个秘密。
奇普沉默不语。他看看雷蒙,又看看裂缝另一侧的索尔,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子,眼中掠过一丝温情。
也许和雷蒙生出了同样的念头,觉得死前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又也许,索尔一直以来对雷蒙的愧疚,深深的影响了奇普。又或者,随着在洛维尔的日子渐久,这个冰山一样的男子,内心也渐渐开始融化。
于是,这个世界上唯三知道雷蒙身世之谜的人,做了一个决定。
沉默了一下,奇普说出了本来最不该从他嘴里透露的秘密。
“虽然母亲不在,但您至少可以和父亲死在一起。”
“什么?”雷蒙愕然转头。
“我都说了,我的父亲至今都不知道…”
猛然间,雷蒙一下回过神来。他何等聪明,有奇普这一句提示已经足矣。
于是,雷蒙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索尔:“等等,该不会是…”
也就在这一瞬,雷蒙,索尔,奇普,克雷斯,以及在风中飘荡即将撞上悬崖的埃米尔,一起消失不见。
紧跟着,幻境中天崩地裂,山摇地动,一切的幻象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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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雷蒙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些天崩地裂的景象消失不见,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村子里。
同时,一旁的索尔,奇普,克雷斯三人也都从地上站起。
“少主!”随着一声欢呼,芭丝特扑进他的怀里:“你终于醒过来了。”
雷蒙恍然,看来芭丝特总算在最后一刻把他们给弄出来了。不过他要是知道其实正是猫女差点害死他们,而真正把他们救出来的,反而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爱德华,不知该作何感想。
在德内克的严令之下,爱德华拼了老命,总算在幻境彻底崩溃的最后一刻,把雷蒙一行人给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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