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就会有回应的。”何佳期轻轻开口,微笑着说。
事实已经证明,纵然她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可也不是一定会有回应。更何况,人是会变的,纵然有些残忍,可何佳期还是问出声,“顾席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她心里边的人还是你?”
一阵风急急吹过,吹的人心间烦乱,顾席原眼中的光芒闪烁过后转为沉静,“当然!”
……
何佳期和顾席原所住的楼宇不是同一幢,但顾席原还是送她进入。
“好了,我已经到了,你去看林小姐吧。”何佳期挥了挥手,往楼上走去。
顾席原点了个头,来到林蔓生的房间门口。
他将门敲响,是余安安来应门,“顾总?”
“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席原进入后询问。
“就在刚才,副总一回房间就躺下了……”余安安笑着说。
林蔓生所睡下的房间里,房门半掩着,顾席原推开门看了一眼,果真她已经躺下,却不知何时睡着,只是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捧着,许是因为困意来袭闭上眼睛后来不及收起。
顾席原悄悄走进去。
来到床畔,将书轻轻拿起,又将被子为她盖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他就要安静离开。只是临走前,为她将书签插入书页记录。
这才发现,她今日所看是一本诗词。
页面上是诗词,备注了解析。
她是念中文系的,从来都对这些诗词感兴趣。
而此刻,正是念到才女李清照的佳作——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大概是看了许久,所以手指握着书页,才会摁下一个深深的印子而不自知。
相思闲愁,又是为了谁?
是怎会下了眉头,又上了心头?
顾席原定睛良久后,将书放下离开。
“她睡着了。”来到外间,顾席原朝余安安道。
余安安惊奇,而后说道,“这么快就睡着了?那顾总也回去休息吧……”
顾席原出了房间,独自下楼,就要回自己所住的楼馆。只是走下台阶,他却还在想,想方才的那一首诗词。
……
“尉容,你也累了吧,又陪我散步了这么久。”霍云舒开心的说,仿佛先前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尉容微笑说,“我还好,倒是你该休息了。”
“你的画要是画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看。”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所以霍云舒并不着急于立刻去欣赏。
尉容应允,“好。”
等到两人走近楼馆,一楼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区内,周博朗一直望着窗外,终于瞧见他们的身影,立刻起身相迎,“尉先生,霍小姐。”
等到上楼后,将霍云舒送回房间,尉容道,“晚安。”
“晚安。”霍云舒开心的挥手,看着他离去。
周博朗在旁微笑问道,“云舒小姐,把心里的话都告诉尉先生了?”
“还没有……”霍云舒原本是想在刚才道明,但是又一想画还没有完成,她期盼着那一天再坦白,“我还在等……”
自私也好,不被看好也罢,她终究要赌上一次,告诉他,她的心意,再等待一个结果。
此刻,周博朗除了欣慰之外,还有一丝少许的落寞,却依旧真心祝福,“云舒小姐,我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
夜已经深了,整座温泉馆都安静下来。
只是不知,她是否已经睡下?
尉容抽了支烟,静静的走着,从这一幢往另一幢。不巧的是,就在前方不远处,却撞见了另外一人。
顾席原刚从楼馆出来,手中同样一支烟停在路边点燃。星火燃起的刹那,他一抬眸望过去,就对上了来人。
“尉总,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顾席原笑问。
尉容反问一声,“顾总一个人,也是在散步?”
“倒是有这个兴致,尉总要不要同行?”顾席原走近相邀,然而眼中已经酝酿起深邃暗涌的风暴。
显然,两个男人之间势必有一场没有硝烟战局。
尉容也似在等待这一刻,于是应下,“既然顾总有兴致,那我就奉陪。”
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转移了一个阵地,已经从楼馆前方的小径,来到了一处无人的院落。
等到停下来,已经来到一片无人的湖畔。
夜风习习,夜里已经没有了天鹅停留,唯有芦苇丛随风摇摆,黑夜里谁像是摇曳的身影。
两个男人站在湖畔,各自抽着烟,半晌都没有开口。
直到星火都燃去一截,顾席原出声道,“说起来,我是要感谢尉总。如果不是你那天来到家中做客,特意对我说了那番话,我又怎么会知道真相?”
“不用客气,都已经时过境迁,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尉容皱了口烟,淡漠回道。
“尉总说的不错,的确不能改变什么。”顾席原笑了笑,却依旧会如刻骨之痛,“只是,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和她的当年?”
有关于她和顾席原的一切,尉容也有问起过几句,但他从不曾深入追问。
因为,她仿佛也并不愿意提起。
所以就连曾若水和邵璇,都没有再提过只字片语。
这一刻,尉容站在湖畔处,他沉默着没有阻拦,听着另一个男人,讲述他和她之间的一切——
“我认识蔓生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顾席原幽幽开口,诉说着过往,“开始的时候,她很怕生,也有些排斥我。这也难怪,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组成家庭,她起先认为是我的母亲介入,才导致她的母亲和父亲离婚。”
“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就站在林叔的身旁,不肯开口喊我大哥,怎么说她批评她,一开始都不肯喊……”顾席原如今想起,竟觉得有一丝久违的欣然,“林叔有些生气了,说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规矩,我看着她,这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碰了碰她的小脑袋,告诉她,不喊就不喊吧……”
尉容的眼前,夜幕黑暗交织着,却好似勾勒出一幅画面。
那是童年时的林蔓生。
她在父亲的带领下,来见顾母和顾席原。
是她倔强的排斥抗拒着,就像是一只小刺猬,却被少年轻轻碰触。
烟雾还在缭绕,尉容猛抽一口。
是否,当年这轻轻一碰,就已经情根深种。
……
风还在吹拂,顾席原还在静静讲述,那一段过往,也就慢慢勾勒起,“小时候的蔓生,安静乖巧,不争也不抢,可是唯独对我,还是那么排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接受我依赖我……”
顾席原也似陷入回忆中,在沉思中终于想起,“大概是那一天……”
“那天林叔又因为她不肯喊我大哥,让她罚站。我告诉林叔,这不关她的事,我并没有生气。我去牵她的手,带着她去餐厅吃饭。我告诉她,我知道她讨厌我,但这不是她的错,我不怪她。”
“那么犟的女孩子,竟然在餐桌上捧着饭碗就哭了。她虽然哭,但是也不哭出声来。”顾席原说到这里,那份欣然退去,萦绕而来的是一丝发涩的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碗里面掉,明明这么委屈,却还在逞强,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后来,我就一直陪着她上学,那一天也不例外。那天,一个同龄的女孩子找了自己的哥哥来欺负她。谁让她父母离异了,她家里又有些钱,所以难免会引人注目。世界还真是黑暗,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懂得摆高踩低欺负弱小。”
“放学的小路上,我看见她被欺负,我在想她会不会开口喊,会不会找人求救,但是你猜她怎么样?”说到此处,顾席原停住询问。
尉容一直都沉默听着,画面再是一转,又好似回到那条陌生的小路。
是她被被人欺负,背着小书包被人堵住去路。
她会怎样?
他又怎会得知。
“明明害怕的不得了,两只手紧紧书包的肩带,可是对欺负她的女孩子,还有那个人的哥哥说,你们要打就打好了,我没有钱。那个女孩子说,她明明看见她带了钱。结果蔓生告诉她,就算有,她也不给——!”顾席原此刻想到这里,还是会如当时被震惊,忍俊不禁后一笑。
尉容听过,也是忍不住扬起唇。
还真像是她的作风。
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原来不是长大后才会有,儿时就已是如此。
“她这么犟,又说了这样的话,那个女孩子和她的哥哥当然不会放过她。”尉容出声接了话,更是清楚后来会如何,“是你出手救了她。”
“我把那个男孩子打趴下了。”顾席原沉声道,“从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敢来欺负她。”
尉容发现自己竟很想再听下去,他不禁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带着她回家,路上给她买了一支冰棒,让她回家后对任何人也不许说起。有了第一支冰棒以后,每天放学她都会在冷饮店门口等着,让我给她买一支……”顾席原现在想起来,她当时拿着冰棍,舍不得小心翼翼吃的模样,真是要将人一并融化,“有一回天太热,我拿了书本给她遮太阳。”
“那一天,走在路上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我,一脸发懵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顾席原的眼前,浮现起她那张困惑的脸庞。
尉容默然静待,却也仿佛在黑夜里描绘她抬起头失神懵懂的模样。
……
“她突然开口喊我,她对我说,大哥,你手酸不酸,我会吃的快一点。”顾席原道出当年她的话语,童真无比,却也是那么体贴懂事,“她以为我是怕冰棒融化,其实我只是想为她挡太阳。”
这份美好的童年记忆,此刻尉容听来觉得如此遥远,这些全都不属于自己,却让他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更多,“再后来,又是怎样。”
“后来我们一起上学放学,经常出去玩,去放风筝,她最喜欢蝴蝶风筝。下了雨后放晴,草地还没有干透,就吵着让我带她去,结果鞋子踩着水满草地跑,鞋子也弄脏了。一个不小心又踩进了水窟窿里,鞋子全都湿透。”他又道出后续,那些童年往事,美好的不染尘埃,“她怕林叔责骂,我就背着她回家。我让她不要出声,可她还是在林叔责怪我的时候,站出来承认是她自己顽皮才会把鞋子弄脏……”
顾席原不疾不徐的说着,他说了很久,尉容手中的烟也重新点燃一支。
那些有关于她的一切,全都不属于他,湖畔聆听中,心情就像是坐了一场过山车,或高或低跌宕起伏,应接不暇却又仿佛看不尽的风景,听不完的趣事,恨不能跳入回忆漩涡,让他也遇见那个儿时的她。
“……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离婚那一天,我就要回到襄城,离开那一天,我对她说,如果想我,就给我写信。”顾席原记起分别那日,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舍得寸步不离。最后,她跟着他到车前,他就要远行。
他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给他写信。她当时点点头,却没有说写或者不写。
“回到襄城后,开始的每天我都会收到她的信,她每天都给我写,每一天都是……”数不尽的信笺,从遥远的城市寄来,他一封一封的收,“直到后来,我告诉她,要好好学习,每周写一封信,她又听话的每周寄一封……”
“十六岁那一年,她的成人礼,问我什么样的礼服好看。我告诉她,选婚纱。成人礼当天,她寄给我一张照片,是她穿着婚纱的合照……”
星火一下亮起,是他深深的抽上一口,却因为忘了弹去烟灰,所以才落在手背,瞬间感受到一阵摄人心神的灼热刺痛。
想他,就给他写信。
所以她写下一封又一封,有多少相思,就有多少封信远赴千里。
多少个日夜孤寂,仿佛那些相思,已经代替她,漂洋过海去看他。
她的婚纱,那一件十六岁成人礼的婚纱,竟然是如此情况下所选,当年的她,是否已经渴望出嫁,为了他成为美丽的新娘?
这样的她,这样的相思,这样的心意——
“很好!”尉容突然开口,两个字如此惊心,犹如浪起。
顾席原的声音止住,他不明白此刻他为何会突兀的说很好,却在下一秒,星火照亮侧脸,他这样痛快一笑道,“感谢你当年不娶之恩,后来她所嫁非人!万幸,现在她还能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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