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离开昌陵侯府的第三天,廷尉钟毓正式向魏帝曹芳提请了对张缉、苏铄、乐敦、李贤以及夏侯玄等人的惩处方略,而他的结论是:
张缉、苏铄、乐敦、刘贤、夏侯玄弃市,并夷三族。
考虑到李丰之子李韬的妻子是魏明帝曹睿的女儿齐长公主,所以最终司马师同意了赦免其与李韬的三个儿子,不过李韬却仍旧被赐死狱中。
除此之外,由司马昭从中斡旋从而避免追究责任的贾充,司马师决定以功抵过来处置,而他因与妻子李婉和一双女儿断绝了关系,再加上贾充为之求情,使得李婉母女虽然无法避免流放乐浪郡的刑罚,但根据司马昭的吩咐,她们被流放之处的官员不得以任何形式为难她们,同时还要在生活上予以照料,保障她们的生活。
其实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李婉母女在实际意义上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魏帝曹芳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他光是哀求司马师保住齐长公主母子的性命,就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实在不能够更多的奢求,所以他很快就在诏书上盖下了玉玺。
诏书很快便张贴在洛阳城的城门处,并且还昭告了天下。
当然,司马静也得知了夏侯玄即将被处以极刑之事。
起初张缉等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及其家眷都被全数被收押廷尉之时,司马师唯独没有去动夏侯玄,这让司马静的心中产生了一种乐观的预测:
或许看在旧情的面子上,司马师即使不会就这样放过夏侯玄,可至少不会让他去死。
可现在已经被凿定的事实却令司马静唯一的幻想都破灭了,当她亲耳从钟会的口中听到夏侯玄即将被弃市的消息时,司马静的精神彻底麻木了...
接下来她的反应就是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也就在这个时候钟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我!”
失去冷静的司马静想要甩开钟会的手,可是却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她失声喊了出来,其忧心如焚的心态表露无遗。
“你要去哪里?”
可钟会却是一如往常的冷静,他自然猜得到司马静想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以及她的目的。
“我要去见父亲,求他放舅父一条生路。”
事实上钟会早就知道司马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也正是钟会阻止她的原因所在:
“没用的,夏侯玄的罪名没有人能够推翻,结局也是一样,谁去都是没有用的。”
面对钟会的冷静劝说,司马静哪里还有心情去听,她也并非一点也无法领会他的话中深意,只是作为夏侯玄在世上的唯一亲人,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夏侯玄被处死而什么都不做,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或许根本无法扭转局势,她还是想要尽力一试。
她终究还是挣脱了钟会的阻拦,冲出了定陵侯府直奔长平侯府而去。
在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司马师书房门口时,看到书房内不仅有司马师,还有司马凡也在场。
很快司马师也察觉到了司马静的出现,光是看着司马静站在自己面前,司马师就已经猜出了她如此火急火燎见自己的目的,自然是半点余地也不给她留的:
“如果你来是为了给太初求情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司马静并没有因为司马师上来就浇下来的一盆冷水而放弃,她也顾不得司马凡就站在司马师的旁边,捏紧拳头上前试图劝说道:
“为什么?我不相信舅舅他会害父亲您的,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如果他果真对我们司马家图谋不轨的话,当初他就不会拒绝夏侯霸的蛊惑,卸除兵权返回洛阳独居至今,这一点父亲您应该最清楚才是!”
显然不知道夏侯徽去世真相的司马静,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一切有多么的复杂,而司马师定然不会和她提这件事,自然也无法从根源处解答司马静的疑惑。
站在一旁的司马凡很能够理解司马静的心情,可是她更加明白她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想要上前试图劝说她放弃,又实在张不开口...
见司马师主意已定,且司马凡并没有想要帮助自己的意思,司马静屈膝索性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如果父亲不答应放舅父一条生路的话,女儿就在此长跪不起!”
司马静和司马师在书房之内的激烈争论,引得整个长平侯府的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注意,很多下人都忍不住向书房内窥视,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想要知道:
从未有过争吵的这对父女,现在到底在争论些什么...
最终司马静的下跪哀求仍旧没有改变司马师的心意,他站起身走到了司马静的面前:
“如果你认为这么做能够改变什么的话,就继续跪着吧...”
说罢他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连头也没有回。
此刻的书房内只留下了跪在地上的司马静和司马凡两个人。
看着司马静跪在地上近乎绝望的眼神,司马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的话司马静是决然不会相信的,安慰对司马静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愈发刺激到她。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司马凡也只好无奈的离开了书房。
可司马凡没有想到的是,她根本不了解司马静的心里是有多么的脆弱,纵然她去安慰劝说司马静完全没有用,可她什么都不做会更加刺激到司马静,使她内心深处仍旧对司马凡残留着亲情彻底冷却,从而愈发坚定了司马静视司马凡为敌人的决心。
在司马凡跨出书房门槛的同时,司马静的的眼神开始增添了几分怨怼和愤怒。
她在内心对自己无声的发着誓:
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体验到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滋味...
司马师的决绝并没有让司马静轻易放弃让夏侯玄活下去的机会,她一动也不动的跪在书房里,这让一旁看着的羊徽瑜心里很难过。
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实在扛不下去的她,终究还是去书房劝说司马静:
“静儿,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诏书已经颁布宣告天下了,你还是回去吧。”
看着眼神之中对自己充满怜惜的羊徽瑜,司马静憋在心里的苦闷与无助,连带着泪水一同流淌了下来,她握着羊徽瑜的手哭诉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敬爱的两个男人却非要你死我活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其乐融融呢?母亲,我真的不懂...”
见她这幅伤心欲绝的样子羊徽瑜也感同身受,她将司马静紧紧的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