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成功逼退姜维保住了陇西的消息,很快经由快马战报送抵洛阳,司马昭看了之后大感欣慰,他当着众人的面夸赞邓艾说:
“邓艾乃是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又深受兄长信任和器重,我给他带去的五万人居然丝毫未损,就让姜维不战自退,如今看来父亲和大哥真是所托非人呐。”
这句话一出旁人倒是无所谓,但是钟会听着就觉得内心很不是滋味儿,一直以来他都将邓艾和傅嘏、羊祜等人视作自己的走上司马家臣子巅峰路上的阻碍,如今自己虽然已经达成了与司马家联姻的目的,但是直到现在为止自己都没有任何可以向司马兄弟表现的机会。
而与之相反的是邓艾却在不停的被委以重任,之前粉碎张缉、李丰阴谋之际,邓艾被授予了统领豫州数万兵马监视魏国公室军的一举一动,事后还肩负和司马伷一同看押公室军前往魏郡的重任。如今击退姜维来犯、解除陇西困局的功劳,再次让邓艾在魏国朝野名声大噪,且又被司马师直接任命为兖州刺史,执掌一郡之军政大权。
这些种种加起来着实让钟会感到压力巨大。
而他的这些复杂的心态虽然表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但却瞒不过一个人的眼睛...
从司马昭专门用来与傅嘏、贾充、裴秀以及钟会等人一起商议朝政的书房之中走出来后,低着头向前走的钟会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但是天生的直觉还是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正在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人...
就在这个人的手即将搭在钟会的肩膀上时,钟会轻轻侧过身子巧妙的避开了,随后扭过头看向了与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裴秀:
“季彦大人?”
“邓艾将军在前线力挫蜀军,令我魏国朝野士气大振,上至天子下至黎民都为此感到庆幸,但是士季看起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看着裴秀满面春风的和自己说话,钟会立刻就感觉到了裴秀实在窥伺自己的内心,这种举动令他觉得十分反感,不过钟会更加清楚,如今的裴秀已经得到了司马昭的信任,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没有到处树敌的资本,所以他便将自己对裴秀的不满隐藏在心里,以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精彩演技装作对裴秀很尊敬的样子说道:
“不知季彦大人何出此言呢?”
裴秀见钟会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的倾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深挖下去:
“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想要与士季大人聊聊天罢了...”
说罢裴秀便向钟会拱手离去,而钟会在凝视了裴秀的背影许久之后,脸上那些虚伪的笑容也都渐渐凝固了起来,迈步向前走去。
他并不知道,方才刚巧经过此处的王元姬,因给连日来不顾身体处理朝政的司马昭送煲汤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同时也注意到了钟会凝视裴秀背影时那锋利而又深邃的眼神,这令她再度对钟会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来到书房门口之后,司马昭面前的书案之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公文,而他甚至因为忙碌而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端着汤走到了他的面前,王元姬不免感到有些心疼,她将盛放汤碗的托盘轻轻放到了一边,随后伸手将司马昭手中的笔夺了过来。
这下子司马昭才看到王元姬,也因她这调皮的动作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王元姬将笔轻轻搁在了一旁的笔架上,然后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汤碗端到了司马昭的面前: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连续劳累这么多天的,你看看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整天除了上朝便是埋头于这些大大小小的政事,也该适当休息休息了...”
接过了汤碗之后司马昭微微低头闻了闻,忍不住称赞道:
“嗯,好香啊,我看歆姨的手艺全都被你给偷师了吧?”
司马昭伸手捏着勺子柄开始往自己嘴里送汤,王元姬想到了方才的一幕,便借机问道:
“士载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嗯...”
司马昭点头答道:
“快马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率军过了函谷关,我想不出一个月就会到洛阳的。”
王元姬又道:
“近日来我们府上多了些生面孔,原本跟随在你麾下的直属之人,譬如石苞、陈骞、胡奋等人都前往各郡担当重任,只留下了荀勖和荀顗两个荀氏族人,荀顗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出来活动,平常只有荀勖一个人在你身边,如今又多了裴秀和贾充这些人,就连钟会他也望往你这里跑得很勤呢。”
对于自己身边的能人越来越多这一点,司马昭感到很安心,他也对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更添了几分信心,当然他也不是一个睁眼瞎子,虽然王元姬没有明说,但是他已经听得出来自己妻子的话外之音了:
“钟会是个对权势功名很热衷的人,这一点他和稚叔先生完全不一样,日后难免会和同等地位的家臣之间产生相互攀比和明争暗斗的迹象,只是我想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对我司马家心生异志吧?”
可王元姬打从钟会要迎娶因杜预之事而心性大变的司马静时,她就觉得钟会的动机不纯,只是当时没有确凿的根据,所以才只在司马凡和羊徽瑜之间发表自己的观点,可随着这段时间的暗中观察,她越来越发现钟会的心机和城府都深到让自己感到不妙,最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钟会那隐藏起来不为人知的阴沉,与表面上的谦恭、和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即使是在司马昭和司马师的面前,这一点也没有任何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