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子皱着眉头开始想,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姐,姐!”辛茂这时候已经吃完了饼子,低声的呼唤她。香茅子被辛茂打断思路,皱着眉头转过身。
大概是香茅子的脸色太难看,辛茂吓得又往后缩了缩脖子。连原来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看着辛茂这副鬼样子,香茅子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以前辛茂生病的时候,后娘曾经求着隔壁叔伯驾牛车,送她跟辛茂去隔壁黄石镇上求黄仙祝请符。辛茂也的确是喝了符水才好的。
香茅子转动着脑筋,村子里是呆不了的,得想办法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可是她一个小小村姑,又哪里知道往什么地方投奔,周围,连一个能站着的大人都看不见。
辛茂小心翼翼的挨过来,靠着香茅子,拉着她略微粗糙的手掌,“姐,我想娘了,我也想爹。”
香茅子心说,我也想啊。可是这事不能跟弟弟说,现在爹娘都不在,她就是弟弟的主心骨。
香茅子低声跟辛茂说,“小茂,咱们去镇上!”
去镇上?!
镇上对辛茂这个只有六岁的村童来说,好比是另外一个国家那么遥远。他这辈子只去过一次镇上,可惜病得昏沉沉,坐着牛车来回,一点印象都没有。
香茅子反而下定了决心,“对,去镇上!镇上有上次给你瞧病的黄仙祝,还兴许有其他的厉害的大人物,咱们到镇子上去,就不必怕狼,也不必怕怪兽了。”
辛茂对镇子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迷信,镇子那么伟岸高级的地方,住的都是黄仙祝那种高高在上的半神仙,肯定是安全的。他大力的点头,然后问香茅子,“可咱们怎么去呢?你认得路吗?”
香茅子哪里认得,她连村子都没有出过。辛茂好歹还闭着眼睛去了一趟,她这辈子都没踏出过村子一步。
这个时候,村子西边传来一声若隐若无惨叫,两个孩子齐齐抖了一下,侧着头凝神细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香茅子果断的说,“我晓得,沿着村东的土路一直走,到了老岔口,走南边第一条就是!”
其实她也不知道对不对,这个路还是以前跟紫菀拌嘴的时候,紫菀笑话她是土包子,连个门都没出过,连镇子都没去过。
那时候香茅子好强,为了不丢份儿,便声称自己去过。她当时还打定主意,倘若紫菀问她镇子有多大,她就说比耶溪村大多了。倘若紫菀问她镇子有多少座小楼,她便说自己走得急,没数完。那时候,香茅子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去黄石镇上数一数,里面有多少楼,又多少桥。
可是紫菀没有问这些,她问了香茅子三个问题:“第一,去镇子是从东边的路走,还是西边的路走;第二,走到大岔路的老岔口,是走南边第几条?第三,到了黄石镇,中间有几个歇脚的地方?”
这些问题,香茅子自然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她只能抿着嘴,倔强的梗着脖子。
刘紫菀小姑娘觉得自己赢了,就又活泼、又得瑟的大声跟她炫耀,“还装去过,连这都不知道?!我便教你个乖吧,你可记好了:去镇子要从村东路一直走;走到老岔口要选向南第一条路,可别选错了。最后中间只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叫做王家老铺,他们家可兴旺了,车脚走卒都在这里歇息,门口有一个特别大的铜茶壶,日夜煮水不停歇,里面的白茶是不要钱的。随便用,这才是王家老铺的气派!”
香茅子又羡慕,又不服气的,牢牢记在心下,唯恐忘记了,又被人耻笑她。
香茅子现在还记得当时紫菀的样子,她穿了一件红底黄花的小裙子,两只小辫整齐的编在耳侧,她来显摆自己的新裙子,眉目中全是闪亮的得意。
紫菀啊,香茅子心里微微抽痛着。
大概她的表情太过哀恸,辛茂又小心的拉拉她,“姐?”
香茅子用力揩了把脸,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走,咱们马上走。”她快手快脚的走回屋子里,扯过铺在床上的包袱皮,把辛茂的小被子和家里唯一能找到的37个大钱,都装在包裹里。打斜捆在身上。又从门口扯了几把晒干苦黍,粗粗硬硬的黑壳都没有脱,却也顾不得了,另装了个篮子,把唯一的菜刀埋在苦黍下面,给辛茂拎着。
辛茂这个时候也不敢跟香茅子争辩,只能挎着那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篮子,乖乖的听话。
走到门口,辛茂这才想起来,“姐,咱们去镇子上了,那爹娘呢?”
这个问题好!
香茅子愣了一下,是啊,万一等怪兽走了,爹娘回家看不见他们两个,可怎么寻来呢?
香茅子快速的耙耙脑袋上凌乱的头发,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办法。
她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然后在院子里的地上,画了长长的三根并列的竖线。
辛茂歪着头看了半天,“姐,这是啥呀?”
香茅子看着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笨啊,是香啊!你看,一共1、2、3根香,上香!等爹娘一看,就知道我们去镇子上了,咱们这可只有黄庙祝的道观里,才能上香呢!”
辛茂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然后他敬佩的点点头,“姐,你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