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山庄处——
画凝言一人于屋内,身处他地,一直克制自己情绪。
独处之时,眼角泪珠不禁流落。面照黄铜镜,眼前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咬唇抑着痛苦情绪,不哭出声来。
“当真没用,但要如何。”画凝言此时迷茫之际,陷入自暴自弃。
手轻抚缠绑在腹部那块碎影琉璃镜的碎片,阖眸让自己陷入黑暗,试图剥离情绪。
“成人者,自立为先,自强为本,处事不惊,举重若轻,方可成器。”
画征之言,印刻在画凝言脑海中,她不能忘,不可忘。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得沉着处之。如今发生此等变故,她更不能忧心自乱。
画凝言攥紧手指,紧捻衣衫,强忍钻心之痛。
三天了,该去和伯父伯母辞行。
画凝言整理妆发,将发间那支蝶簪盘藏墨发中。门外敲门声而来,画凝言起身开门。
“璎瑾姑娘,少庄主让我特来请姑娘去剑阁择剑。”
“择剑?”
“是,姑娘现在若无要紧事,便随我来吧。”门外小丫鬟头上顶着两个丫髻,身量娇小,淡笑着望着她等她回话。
随着小丫鬟穿过枫林,便来到一处高阁。
高阁牌匾用篆文描着两个鎏金大字“剑阁”,把她带到剑阁门前,小丫鬟便躬身告退了。
门口站着一人,环抱一剑,那剑剑柄极宽,约莫近四寸。
那人见她来了便推开剑阁门,道:“姑娘请,少庄主在二层阁楼等您。”
画凝言颔首作礼:“多谢。”
画凝言认得他,那日误闯病湖,见过一次,名字似是叫做则祁。
她方迈入双脚,门便被关上了。
虽名剑阁,里面所陈列兵器却不止是剑。
刀枪斧钺,箭弩镖锤应有尽有。许是因众器汇集,杀伐之气太重,剑阁竟有些阴冷冰寒之感。
她顺着楼梯去往二层阁楼,徐徐落步阶梯,视线之中那男子人身渐全,他确实在等她。
墨发垂肩,白玉发冠无所雕饰,倒显得素雅。他负手而立,月白衣衫罩身,身正腰直身染傲姿。负袖之手抵在腰间,袖口半遮腕骨,手指半蜷,那手生得甚是好看。
形态高雅不入俗尘之感,如谪仙清冷,遗世独立不惹尘埃,若是有一粒尘土附着他身,倒是显得亵渎了。
这仙人之姿,应该是温文尔雅之貌,却不是如此。
画凝言回忆起什么,心道:“此人脾性不佳,满眼厉色,得小心处之。原来这人比自己只大四岁而已,那日所见,原以为相差十岁之多。是什么让他在眼中积攒了岁月无情划痕,那清冷而略有肃穆的神色,无有半点少年感。”
画凝言双脚落上阶梯最后一层,便不再向前,轻声与那背影而道:“阁下久等了。”
画凝言不敢向前,她仍记得这人将那把三尺长剑落在自己脖上。
他转过身,朝画凝言拱手一礼。
画凝言欠身回礼,视线落在了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把银剑之上。
剑上镂刻赤色花纹,不知什么形状,似行云或是流水,只是简单几缕,纹饰在剑身之上。
“听闻姑娘剑断,父亲命我带姑娘来此择一剑,防身之用。”那声音无有感情藏匿语气之中,泠泠清泉之感。
“多谢公子。”画凝言回应。
她将那把断剑放在床榻之下,用棉布包裹。那把剑是她师父,也是母亲贴身婢女虞城赠予她的。
剑锋身轻,极其称手,是为玄铁打造,难得的宝剑,却在那日刺入琉璃镜之时被震碎。
三棱锥形态的蓝色琉璃镜被剑所刺,四面镜片接连之处几道刺眼蓝靛光色散射而出,随即剑断。一半刺插在两镜片缝隙之间,一半在她手上。
刹那间灼热之感袭来,碎影琉璃镜碎为四片,那残留在镜中的断剑化为水汽骤然消失不见。
热浪袭来她无处藏身,本以为未等逃离王府便要命丧此地,却无意发现石室墙壁有吸热之效。
不仅如此,那热量似是不曾吞噬于她,只是手臂些许被灼伤,却未曾被灭杀。
“选好了么。”欧阳昃枫说话了。
“这是在催我么,可我才看了不到一口茶的功夫。”画凝言停止脚步暗想。
自知人肯赠剑于她,亦是心中有所感激,也不多埋怨什么,她现在寄人篱下,哪有埋怨别人的份。
“选好了,这把就可以。”画凝言抬头,视线落在眼前一把长剑上。
“这把剑身沉重,你没有力气去使。”那人声线沉稳,负手侧身,眼神略过那把长剑淡言。
没有力气?也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把?”
“这剑你以后要常用,怎如此漫不经心。”那人语气与方才相比微有波动,不过变化微不可查。
“这怎的还是我的错了,怕麻烦而已,方才又催我,感恩戴德涕零不已,哪敢挑三拣四。”画凝言走到西边剑架旁,继续心道:“这么说刚刚不是在催我么,这人给人的压迫感太强。”
要不是知道先前和这人未曾谋面,如若不然以为哪方债主向她讨钱来了。
“公子教训的是。”画凝言轻声回应:“这把......可否?”
她指了指剑架第三层中央的一把剑。那剑通身乌青,光滑无纹,样子不甚华丽甚为清俗。
“我喜欢素一点的,这把剑干净利落,正合我意,可否赠我?”
这剑看着平平无奇,在画凝言眼里却独有风貌。她特意补了那么多话说与欧阳昃枫听,是表明她确实喜爱,怕人又言她漫不经心。
欧阳昃枫抬手将剑取下递她。
这剑确实素得厉害,唯有剑柄之处刻有一行小字,那是篆文,写着:
舟行碧水暗流藏波底
撑蒿人笑桨过水痕匿
“这几句意境深远之感,似乎藏有意。可隐藏故事?”
“无。”
“有何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