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之景又是一变,众人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具尸体,是阿阮的父亲,旁边蹲着两个战战栗栗的小儿,正是阿阮和文达的儿子。
夜间,于氏来到鹤青房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樊晓澄,以为他已睡熟,于是说道:“我已去信你师父,告知他苗寨中的情况,之前的不说,这三日中又已死了两人,可见这草鬼婆怨念很重,极为凶险,这次事情棘手,恐怕不容易对付。”
鹤青点头道:“让师父来也是对的,师娘你就不要担心了。”
于氏张张嘴似是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终于说道:“青儿,师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鹤青有些不明就里,但依旧道:“师娘你说。”
“如果...如果我被草鬼婆上了身,你下手千万不要犹豫。”
“不会的...”鹤青迟疑了一下。
于氏坚持道:“你一定要答应我。”
“师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
“没有,”于氏勉强笑道:“只是防患于未然,青儿,你要知道,你一时的仁慈,可能会害死更多人。”
或许是此时的鹤青尚还年轻,除鬼经验不足,但夜漓却看得真切,那于氏眼睑泛黑,眼眶微红,两颊消瘦,面色蜡黄,不过数日,和刚刚见到时风姿绰约的景象已毫不相同。
这分明就是鬼上身,至少是被鬼盯上了才会有的样子。
草鬼婆可能已经拿住于氏的弱点,甚至找上过她了,以她目前的修为和定力也许还能勉强支撑,时间一久可就不好说了。
樊晓澄躺在被窝里听着两人的对话,瑟瑟发抖。
“樊晓澄,你快醒醒,”夜漓又趴到他的床头喊他:“你仔细听说我,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都不是真的,你二师兄现在有危险,我要去救他,可是我被你师父关在玄宗的地牢里,用百八十道符封印着,你只要揭下其中几条我就能出来,你听到了没有?”
她的话还没喊完,忽然又有一种失重感袭来,紧接着是极度的紧张,她站稳后发现这种紧张感是来自樊晓澄的,夜漓既然进入了他的梦境,感官上多少都与他有些相通。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只见于氏披头散发,被数十个苗人团团围住,她的手上掐着那名叫阿阮的小女孩的脖子。
“师娘!”鹤青喊道:“你先把阿阮放下,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于氏道:“没有误会!她就是草鬼婆的本体,鹤青你仔细想想,一开始死的那个纺婆被我的结界封印在吊脚楼里,是怎么逃走的,当初说她绑架了两个孩子,孩子呢?直到我们在人蛊洞里发现她的尸首,都没有看到孩子的踪迹,找到他们两个之后,阿阮一口咬定是她父亲绑走了他们,嫁祸纺婆,可琛子却说什么也没有看见,她父亲是一个男子,怎么会被草鬼婆附身?可见从头到尾她都在说谎,一直都是她暗中操纵自己的父亲作恶,而她父亲爱女心切,这才不得不甘心被她利用。”
可于氏现如今这般模样,即使说再多,别人也只会当她是疯了。
事情如何会进展到这一步,显然樊晓澄也并不是全然都知情,或者是因为太可怕,所以他自动从脑海中剔除了这段记忆。
“放开阿阮!”这时,琛子冲上去抓住了于氏掐着阿阮的手,他和阿阮从小一起长大,看上去感情亲厚,可他一个孩子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于氏衣袖一挥就把他掀翻在地,琛子摔得不轻,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文达见儿子受伤,一下子急了:“上,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苗族人久经外族的侵略和屠杀,也算是训练有素,第一波架起苗弩,万箭齐发,于氏根本没放在眼里,回身闪避,手上的剑一挥,便将苗弩打散了,第二波苗人开始向于氏投掷纤索,这原是拉船用的工具,后来才发展成克敌制胜的武器。
“住手!都别打了!”眼看一跟纤索牵制了于氏的左手,一根牵制了她的左腿,鹤青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纤索从他的身侧飞过,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我说别打了!大家都冷静一点!”鹤青的声音不大,但很有气势,随口一吼居然把那些苗人都震慑住了。
“你真当我不敢杀了她吗?!”那边于氏又忽然发作,把阿阮高高举在半空。
“师娘!”鹤青道。
“别拦我!”于氏的声音变了,沙哑低沉,好像在她的身体里,还住了一个别的什么东西。
“你听,”于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低下身子,神秘地说:“你听到她说话了吗?她说,她的本体就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她说我会为了玄宗慈悲怜悯的虚名不敢动手,”她仰天大笑:“我恨,我恨这天下所有的邪魔外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我失去了孩子,真以为面对你这种妖邪,我会手下留情吗?!”
鹤青的神色愈加凝重起来,不管是在天界,妖界,魔界,冥界还是凡界,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总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了一眼樊晓澄,二人彼此心领神会。
“呀呀呀呀呀...”樊晓澄径直向于氏跑去,一头撞进她怀里,趁着她愣神的片刻,鹤青闪身到其身后,一掌将于氏劈晕了。
苗人一拥而上想捉住于氏,都被鹤青的寒玉剑击退了,他回头看到阿阮跪在于氏身旁,嘴角扬起一丝邪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一个小孩子,何以有如此阴毒的笑容?难道于氏说的是真的?草鬼婆的本体真的就是这个小女孩?
所谓赤子之心的意思就是孩童还未被这世界的险恶所浸染,最应是纯真善良的,夜漓知道此时的鹤青一定很难相信苗寨中发生的这一连串的凶案会是一个孩子所为。
但夜漓却想起晏姬说的一句话:有些灵魂,生来扭曲,作恶什么的,根本不需要理由。
樊晓澄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那些拿着刀剑指着他们,迟迟不肯退去的苗人大喊:“别忘了在人蛊洞是谁救的你们,我师兄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我师娘更在其之上,我们若有害人之心,你们这些人不过就是螳臂当车罢了。”
“晓澄,”鹤青扶起于氏,说:“带上阿阮我们走。”
那些苗人被樊晓澄一喝,竟也没有追上来,由得他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