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为什么会去追陈昭?”夜漓又问。
“因为前一晚我看见了那个袭击我的人的脸。”
夜漓有些意外:“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
夜漓皱眉:“那人是陈昭?”
“是他。”
“你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鹤青答道:“高山坳西宁峡,那里有个山崖,崖下是一片泥沼,我就是在那里找到陈昭的。”
夜漓犹疑:“高山坳不是仙门禁地吗?你怎么会去那里的?”
“那日我被门中弟子误认为是凶手,于是匆忙离开,想要自己追查事情的真相,但师父命门中弟子来抓我,为躲追兵,我下山之后一路从武陵源镇上逃到北郊一座荒废的祠堂,他们仍旧追在身后。”
夜漓发出一声嘲笑:“让我猜猜,追你的人是崔斌?”
“正是他带人追的我。”
“呵,唉,就抓人这件事来说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鹤青继续说道:“我们在祠堂内起了小的冲突,然后...”
夜漓撇了撇嘴,接过话茬:“然后你不愿意伤了他们,所以又跑了?”
“嗯。”鹤青没有听出夜漓话中一点反讽的意思,点头道。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一路追着我到了高山坳的地界。”
高山坳的入口是山石间的一个狭缝,之前他们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哼,那样说来崔斌是故意将你逼入禁地的了?”
鹤青回想了一下:“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
夜漓:“...”
鹤青又道:“高山坳你去过,也知道里面的情况,那地方逼仄压抑,我进去之后就开始头疼晕眩,路都走不稳,我强撑着跑出好远,前面的路方才开阔一些,但还是会看到幻觉。”
“幻觉?”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师娘。”
夜漓一脸震惊。
“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但那时我的身心都处在幻觉之中,师娘唤我,我还是不自觉地跟着她走了,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又身处在苗寨之中。”
“幻境中是师娘死前与我们对峙时的场景,她抓了阿阮做人质,我想救她,也想救师娘,但我无能为力,”鹤青眼眶微红,眼角泛起泪花,颤声道:“最可怕的是我的剑刺穿了师娘的胸膛,但蛊虫却从她身上被剑刺穿的窟窿里逃走了,我杀了师娘,却没能杀死草鬼婆。”
“好了,好了,”夜漓见他悲戚,感同身受,心也一起揪了起来,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难受得紧,她一时情动,主动走上前搂住鹤青,鹤青将脸埋进了夜漓的肩窝里,夜漓轻轻拍着他,像安慰小孩似的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看到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确实是一个梦,”过了一会儿鹤青放开夜漓,脸上有些羞赧之意,赶忙用对话缓解尴尬:“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树上,树长在悬崖边,那时候天色已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又在此处睡了多久,正有些犯迷糊,这时忽然有一簇萤火飘到我面前,那萤火灵动,像是个活物一般,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的目光被萤火吸引,随之飘到了山崖下,就在泥沼里我看到了我的师兄陈昭。”
“他已经死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死,不过也只剩着一口气了,我一时心急,就御剑直接飞下山崖,却发现崖下的泥沼地里,根本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我废了好大的劲拼命将他从泥潭中拖出来,救上崖后才发现他脉象微弱,已是奄奄一息,我给他输了一点内力,他才回醒过来。”
“师兄虽然一直不得师父喜爱,郁郁寡欢,久而久之也就变得不愿与人亲近,但他绝不是那种杀人嫁祸之人,师兄入门早,死去的弟子中,有不少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即便我亲眼看见他袭击了我,我也不愿相信藏书阁里的那些伤员是他杀的,于是我问他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说?”
“他说...”鹤青犹豫了一下道:“他说...是他所为。”
“是吗?”一般来说承认得越爽快,越有可疑,这究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为人所操控的?
“我也很意外,待他再要说些什么,身上那最后一股子劲儿提不上来,就开始大口喘气,喘了好久,待我再要给他输内力,却是不中用了,过了一会儿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后来我带着师兄的尸首回到宗门,但...”
“但玄宗中没有人愿意相信你说的话,崔斌先是拿你擅闯禁地做文章,又说你杀人灭口,口空无凭,死无对证,不足为信,是吧?”鹤青的话还没说完,夜漓就又一次猜到了。
“嗯。”她猜得全中,不过鹤青早就见识过夜漓的聪敏,所以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夜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事还真不好办...”
那边厢夜漓正替鹤青着急,他自己反到没觉得什么,而是一脸纯善地问:“为什么?”
“因为不管怎么解释,怎么看,你都是凶手。”
“...”
“整件事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简直就是一步步把你往坑里带啊,若说是巧合都说不过去,但如果真有设局之人,那这个人心思之缜密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至你于死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被夜漓这么一说鹤青还真凝神思考起来,夜漓看着他认真回想的样子心中默默笑了,又说道:“我对你们玄宗了解得不多,但如果真的是人为,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谁?”
“崔斌。”
“他?为什么?”
“我猜报于氏之仇可能只是借口,他最终的目标,应该还是玄宗宗主之位,而你无疑是他最大的障碍,但除掉你还不够,以他在宗门的地位来说,论资排辈应当还有人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