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是神武卫的指挥使, 又是凉州大都督, 兵权在握, 要几百坛子酒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等他笑着转过身来, 旭亲王说道:“这恰是本王在京城关系顶好, 也顶气味相投的挚友, 林钦林指挥使。”
说着, 许是因为林钦看锦棠的目光太过和悦,笑容也太过温柔,旭亲王又道:“罗小东家是位女子, 而且早已嫁人,名花有主。林钦,我知道你乃是武将, 各方面都要粗犷些, 但切记,要尊重她才行。”
林钦旋看锦棠旋笑:“定然。”
旭亲王今日真正的贵客, 是皇帝。皇帝也是前日才说过, 要带着儿子来给他祝寿, 所以介绍完人, 旭亲王就出门去了。
瞬时, 阔朗的西大殿中,就剩了林钦和罗锦棠两个人。
如今天热, 又是端午,林钦极应景的, 穿着件菖蒲色的交衽长袍。
衽上花纹细细, 勾着白色的花瓣。这种颜色极为挑人,尤其是男人,肤色太白,会显得文气瘦弱,肤色太黑,这种颜色简直是灾难。
他肤色偏白,却不文弱,便衽口的花瓣儿,也叫他锋劲的眉眼,衬出一种风霜感来。
此人虽瘦,五官分明,眉眼带着一丝沧桑,身高迫人。
他道:“旭亲王不顾本使百忙之中,非得拉到这王府中来,说有个少年自秦州而来,经营一种名叫锦堂香的酒,味道极为正宗,迫着压着,就非得本使购上几千坛,还说这是必得要给他的面子。
本使就想,分明卖锦堂香的是个小娘子,怎的会是个少年郎呢?显然此事有假,所以,今儿本使前来,是来替锦堂香的东家打假的。”
本不过笑话,林钦两道锋眉弯弯,虽是笑着,却说的极为正经,锦棠不由就噗嗤笑了一声。
“既这少年郎是罗娘子,那酒本使就非要不可了。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酒送到神武卫去。”他又道。
锦棠笑着应了声好,本来颇有几分拘谨忐忑,因为林钦一句玩笑也放松了下来。
林钦不着痕迹的再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淡淡一股菖蒲香,显然,早起之后,趁着清清露草,他必定已经摘过一回草蒲了,但不知最终是赠予了何人。
他笑着,似是想再问句什么。
“王爷!”刘思罔忽而疾步走了进来,于林钦身后一声轻唤,打断了林钦的问话。
在西大殿遥远的另一头,刘思罔悄声说道:“我已经替黄爱莲留出了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内,前院西边角门上会无人值守。”
林钦侧首,牵就着刘思罔的身高,两只锐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即说了句:“她是个蠢货,偏偏太后深信她,罢了,就由她们去吧。”
“但是,就在方才,我发现,黄爱莲可能是准备把此事嫁祸到罗锦棠,罗姑娘身上。”
林钦皱眉,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刘思罔。
刘思罔自怀中掏了枚乌褐色的丸药出来,递给林钦,道:“黄爱莲方才明确吩咐于我,让我把这东西,想办法藏到罗锦棠的身上。”
林钦极为嫌恶的捏过那东西,皱了半天眉头,道:“找个避人的水坑子,扔了它去。太后做这种蠢事,咱们只隔岸观火,不搀和。”
刘思罔应了一声,复将那枚乌褐色的丸药藏回了身上。
事实上,徜若罗锦棠只是个普通的小商人,那枚药,刘思罔想办法会藏到她身上,至于因此罗锦棠会被什么样的事故所牵连,下牢狱或者丧命,都与刘思罔无关,毕竟皇室骨肉相残,嫁祸个把人,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刘思罔也不过一个为人鱼肉,为人利用的,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而已。
真正改变刘思罔决策的,是锦棠赠予他的那本《竹山草堂记》,以书交友,锦棠不过随手一赠,塾不知,救她命的,恰是她随意为之的,赠书一举。
这俩人正说着,外面忽而一阵虽低,却也中气十足的叩拜万岁之声。
显然,是皇帝来了。
旭亲王不仅把锦堂香酒推荐给了林钦,最重要的是引荐给了皇帝。
皇家用酒,是京城最大最大的用酒量,能稳定的供予皇家,锦棠想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商铺这样宏伟的愿望,五年之内,当能得到。
所以,一瞧着皇帝迈步进来,锦棠也是连忙拜倒,学着殿中男子们见礼。
朱佑镇今日微服,穿的也不过寻常衣衫,戴着软幞,怀中抱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