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华与莫婠渐渐走远,月魄打断望着两人背影出神的墨衣公子:“走吧,张公子,姑娘我送你回去!”
墨衣公子回过神,亦跟上月魄回汀柳阁。
路上,那人忍不住的开口探问,“这位白姑娘,是白夫人的女儿?”
月魄点头嗯了声:“对啊!”
“如此……”
“怎么了?难道哪里不像?”
墨衣公子弯唇解释:“没有,只是很好奇,民间甚少有子女跟母姓的。”
月魄语气不悦:“那又怎样,孩子是女人怀胎十月生的,凭什么男人什么都没做,就有权利决定孩子的一切?又凭什么孩子只能跟父姓,不能跟母亲姓?孩子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好不好!这天下的好便宜可都被你们男人给占光了!”
墨衣公子被月魄给噎住了,咳了咳,又缓了良久方问道:“那白夫人现在,也在楼中么?”
“她……仙逝了。”
“哦?何时仙逝的?”
月魄算了算,“大约三四个月前。”
墨衣公子脑中疑惑终于得解,谨慎的继续打探:“那、那位赵公子也是楼中人亲属么?”
“不是,赵公子是小主人从外捡回来的压楼夫人。”
“捡回来的?白姑娘就这样放心那位赵公子?”他不能理解,月魄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强调道:“赵公子与你不一样,赵公子是我们的自己人!”
“何以见得?”
月魄支吾反驳道:“怎么就见不得了,赵公子温和体贴,他、他是小主人亲自带回来的,小主人看人可准了!”
他一边暗暗感慨那位赵公子的本事高,竟能让这里的女子如此信任他,一边趁势赶着追问:“以前从未听说过白夫人许了夫君,不知白姑娘的生父是?”
“小主人亲爹是京……”说到此处,月魄忽然回过了神来,不耐烦的扭头瞪着他,掐腰生气道:“你到底是过来避难的,还是来查户籍的!问来问去的,问的我头都快要裂开了!”
“我……”他也意识到是自己过于心急了,初次相逢就这样打探别人的家世,委实不适合。“我、错了,是我唐突了。”
月魄翻了个白眼,这才肯饶了他,转身继续带路。
——
后厨房,玹华揽袖将一碟子刚出笼的槐花糕放在了趴桌上等的睡着了的莫婠手臂前。
看着莫婠正歪着脑袋睡的香甜,自己不禁勾唇轻笑了一声。
抬指为她抚了抚耳畔乱发,叹息道:“全天下能使唤朕亲自下厨做东西的,你是独一个。阿茶,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姑娘,这个事,够你吹一辈子牛了。”
指尖没入女子乌黑染香的青丝内,轻拨正了她发髻上的一枚白玉珠花,又为她将玉簪也给插稳了些。
收拾好一切后,他的指尖顺着姑娘的发髻,一路抚至了姑娘的脸颊上……指腹触及姑娘冰凉的面容时,他臂上陡然一顿,犹豫许久,才继续胆大的轻抚她的容颜。
他虽生在皇族,可他父亲,却也算是个开明的皇帝。
父亲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君王,譬如他虽后宫佳丽三千,却毕生只钟爱母后一人。譬如,他从头至尾都只想立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为太子,为储君,哪怕这个孩子,他根本不想做什么新君,不愿涉足夺位之争。
再譬如,他为了让自己最喜爱的那个孩子继位,为了替自己的爱子铲平前路坎坷,他能亲手毒死自己的长子,赐幼子的母妃白绫,更是当众训斥幼子愚蠢,那年一剑射穿幼子的右肩,令幼子那只提剑的手,一辈子都不能用力。
在凌越的眼中,他的二皇兄,独得盛宠,手握重权,为父皇与朝廷百官重视偏爱,是他一世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
可没有人知晓,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二皇子,自幼便被剥夺了自由,被逼迫着学习君王之道,练武读书批阅奏折,以及写各种文绉绉,看的他脑袋疼的朝事论。凌越还在玩泥巴的年岁里,他已然精通骑射,读遍群书,应对父皇的各种抽查皆是对答如流,甚至,已经开始暗中帮父皇批奏折了,当年勤政殿九百份奏疏,有六百份,都是出自他手。
他擅长临摹旁人笔迹,为了将事情做的妥当,那些奏疏上的朱笔批注,皆是按着他父亲的笔迹习惯所写,故而彼时即便是他自己的亲娘,都一时分不出奏折上的字迹究竟哪一处是他的,哪一处是老皇帝的。
他母亲生了他以后,身子便愈发羸弱,体虚多病。凌越打小是被淑妃带大的,而他,却是被皇帝亲手抚养成人的。
老皇帝虽是对他这个嫡子寄予厚望无比偏爱,可对他的教导,也是格外严厉,调教他的手段,更堪称是狠毒……
幼时,他每每见到凌越躲在淑妃的怀中撒娇,都羡慕不已。
而身为皇后嫡子的他,每年连见母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原因是,先皇怕他过去叨扰皇后,影响皇后养病,加重皇后病情,后来索性直接下令非重要年节,二皇子不得私入皇后寝宫……
二皇子这个身份何其光鲜亮丽,但永远都无人知晓,他那袭华袍的内里,他小小的身躯上,究竟错落着多少道血痕。
他对他的父皇算不上有怨言,只能说,他的父皇或许是个称职的师父,但绝不是一个称职的人父。
他此生唯一该感谢他父皇的,大约只有未强行给他娶妃纳妾这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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