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并未出乎意料,那毒蛇咬了莫婠五六口后,莫婠才红着眼从衣领内掐着毒蛇的脑袋,把毒蛇给扯了出来。毒蛇的毒性很强,即便她有护体灵力护身,被毒物咬了好几口后,身子也还会有所反应,感受最强烈的,当属她的头,很沉,很昏。
没有灵力在,她无法帮自己控制体内的蛇毒蔓延,也无法压住灵识里的浑噩感。不过,最让她寒心的,当属她拿着毒蛇蓦然抬头,望见的那一张张无耻,大笑,不屑,讥讽,看好戏的面孔……
他们都在对着仙袍凌乱不整的莫婠高声讥笑,莫婠彼时也是头次发现,原来仙和魔的区别,仅仅只在一个称呼……
仙若不为仙,比魔,更阴狠!
再后来那些时日,他们还是常常来欺负莫婠,拿莫婠寻乐子。
于他们而言,这或许便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同门师兄弟中,有许多人,都早早便看她不爽了。
碍于莫婠的修为太高,法力太强,寻常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莫婠的对手,欺负莫婠这件事,是他们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
那时突然逢上了这个机缘,他们自要先发泄为快。
而对于后来的欺辱,莫婠都暗暗忍了下来……
直到她的大师兄,曾经的青山神,如今的昆仑神尊从祖神座下赶回师门,听闻了这件事,将一众师兄弟给臭骂了一顿后,莫婠的耳边,才消停了下来。
罚抄的文章抄完后,莫婠身上的禁锢终得自行消除。
莫婠那时候,本就已是统领天界三军的大将军了,年轻气盛,又早负盛名,性子刚强,出宫门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人算账了。
储英园里,莫婠一掌把自己的师姐打吐血罢,一阵飓风扫面,数十名身着仙袍,青衣绿袖,裹着一泓泓仙气的神君神女们从天而降,齐齐落于云海潮涌的桃花林里,掌心结印,目露狠色的设阵围攻莫婠。
一时间天界狂风大起,桃花纷扬似雪,花瓣被一道道灵力引做长剑法器,一柄又一柄的朝那灵光乍起,仙阵集结的阵心处白衣女子刺过去——
剑锋触及白衣女子身前的护体灵光,眨眼便被强大的灵泽给震飞反噬回去,一抹抹身影中招从虚空坠落,砸进桃花树下的层叠花海云涛里,虚弱的起不来身。
白衣女子张开双臂,施法悬空身子,纤纤玉指捏诀一招,树梢头万千桃花立时团聚于女子的身子四周,绕着白衣女子越转花色越浓——
那会子林渊本是算准了莫婠会在彼时受完罚回宫,奈何左等右等都不见莫婠归去,又唯恐其中再生了什么变故,便亲自前往莫婠师父的神宫去寻莫婠,到地儿了,才听守门的神将说,莫婠前两刻钟已经离宫了,临行前,口中还扬言要去寻什么人讨债。
于是乎,林渊在碧澜神宫四面八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东闯西撞了两大圈,才在神宫正北方那亩偏僻的桃花园子上方寻到莫婠的神息。
林渊驾云闯入了罩着桃花园的那重结界,头一眼便瞧见,盛怒当头的莫婠被一重重缭绕花瓣包裹其中,素衣白裳,发髻松散,本是垂在肩后的如瀑青丝被风狂掀着,似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黑绸缎一般,即刻便有冲破花阵,穿透人心的冲动。
算来林渊应该许多年未见她那样暴怒过了,重重桃花飞聚于莫婠的双手中,经灵力催引,在莫婠的双掌掌心内结成了一盏盏妩媚花型,一盏巨大的桃花开在了莫婠的足下,托着莫婠缓缓升高。诸神设下的法阵渐渐开始青光涣散,狂风花雨中,莫婠轻而易举的破了诸神的阵法,目光犹若沉淀了万年寒冰,脸色板正而又严肃,周身压抑着属于上古正神的凌厉摄人气息,旋即一挥手,一盏花把悬在半空,还在负隅顽抗的神君们给震落了下去。
又一挥手,另一盏花生生震碎了诸神几万年修为。
九天雷声旋即轰隆隆隆连降了九道。
莫婠收手,踏花而降,回眸正见到躲在云层里不敢露面的林渊亦被雷声吓得身子一抖,脸色霎时苍白。原要迈过来的那只脚,默默又缩了回去……
消散的桃花花瓣续在莫婠手中凝出一把浩浩若天水,皎皎如月华的神剑。
莫婠提剑一步一步走向那名领头欺负她、那会子却捂着胸口,瘫坐在地,白着脸凝视她,怯怯往后缩的青袍子神君,手中剑一抬,天际边却及时传来了她的大师兄昆仑神尊的声音:“阿婠,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就是了,不可失了分寸,免得师尊寒心。”
提剑面冷若寒霜的莫婠闻言犹豫了片刻,哐的一声,手中剑钉在了青袍子神君的袖角边。
再后来,青袍子神君两眼一翻,被她吓晕了过去。
而她当初一战群雄的霸气英姿,则被躲在暗处观战的林渊深深刻进了脑海,数十万年都不曾遗忘……
算来,这还是莫婠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毕竟那会子,她也方不满十万岁。
许是那些师兄弟们原本便天资不高,且心术不正,这才糟践了修行,引得上苍不悦。
也许是他们注定不是块当神仙的料子,是以后来,才相继陨落,不是死在了战场上,便是死在了雷劈之下……曾经沧海神门下门徒上千,如今还活着的,还混的不错的,还品阶高,为三界供奉的,仅有莫婠与昆仑神尊二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玹华侧首,目光与她凝望自己的视线相融,倏然,却从她沉静如水的眼眸里读出了浅浅几分落寞。
“婠婠少时,同那些师兄弟们,关系不是甚好?”他轻轻的问。
莫婠抿抿唇,觉得口中有些苦涩,心底亦莫名有些急躁,便抬臂将玹华箍紧些,脑袋埋进了玹华散发着清淡桃花香的脖颈衣领里,深深嗅了嗅他衣间的清浅气息,桃花香顺鼻游入心尖,终让她好受了些许。
贴着男人身上的温意,莫婠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踏实,点点头如实答道:“是啊,很不好,不好到,隔三差五便要打一架骂一顿的地步。不过,倒也不是与全部的师兄弟关系都不好。譬如大师兄与十三师兄那两帮人,和我的关系,就挺不错的。
我自刚有意识起,便拜入了师父的门下,那时候因着年岁小,却又倍受师尊与师祖青睐,故而便引得不少比我先入门的师兄们心生不满,忿忿不平。然他们又不肯接受自己着实天分不如我的事实,因此对我就积怨成恨,不管我怎么尊敬他们,不管我做什么事,他们都是瞧我不顺眼,都处处针对我……
到后来,我为师门推举,在外小得一番成就,跟着师祖办了几样挺重要的漂亮事,被师祖委以重任,在师门之内,身份远远超过他们后,他们就更是恼我恨我了。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我根本不晓得,自己究竟何时得罪过他们,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惹他们不悦的事,才惹得他们如此恨我,我一直认为,两方之间之所以存在恨,便必然有段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与他们,平日都堪称素不来往了,又怎会有血海深仇……
但师尊告诉我,生存于世间,太蠢钝是错,太出众,也是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哪怕我什么都没做,哪怕我一辈子顺从敬畏,唯唯诺诺于那些人,他们也依旧会处处寻我的短,刻刻提防着我。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能做到清心寡欲呢,有人爬得高了,便必会犯了众怒,惹众人齐心,将她从高处拉下来。我如是,换做任何人,都如是。仅有的办法,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伸出拉我的手时,我若想自保,只能一脚把他踩下去。”
女子说话间的温热吐息激的他本就因她这一抱,一埋头的动作而紧绷的身躯,更是敏感,热血上涌了……